法生將目光凝定在輕懸於帳頂下的一隻縷銀薰球上,有一答沒一的和真相說話悶悶回味這月來的事情。殘煙細細,從薰球的鏤空花紋間吐出,在菱紋羅帳的覆鬥帳頂下飄嫋。
他一直臥著,仔細地聽者。瀝瀝的流水聲似乎是從門外和腳下傳來的,蓋過了一切其他的聲響。但法生仍然覺得聽見了那古怪尖銳的卿卿聲,還有什麼開閥的聲音。但它們都沒有持續很久,卿卿聲也沒有再出現。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那一陣金屬的摩擦聲,夾雜著尖銳的刮擦聲。法生疑惑地看著真相。
月質真相聳聳肩。“我猜是鳥叫,”她說。法生狐疑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我聽過這種聲音,是——”他停下來,搖搖頭。“你好好歇著吧,別太費心神了?”真相笑盈盈地說道。
“真相去去就來。”又聊了一會,真相起身出去了。
法生見狀自己起身下床。守候在寢閣門外的傳姆聞得室內人語聲,掀簾張望一下,連忙喚來婢子們,為法生掀開帳帷,侍候他穿上屐子,披上一件直領長袍。
等她們張羅完畢,法生示意自己想靜坐,婢子們整頓好床榻便退了出去。
聽到婢子們輕手輕腳走遠了,法生一手撐住廊下前窗的窗檻,縱身一躍,跳出了八部之主的寢堂,他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窗下廊上,他非去探個究競不可,轉頭卻看見老傳姆正垂著頭,在馬紮上打盹。
法生一笑,便負手走出寢堂,漫步出了院後角門,穿過花光院,沿著長長的回廊走了一程,經由一道側門,進入薈錦般的內庭。
庭內也不見天色,架上蒙覆上碧油布,繞階的牡丹花欄中,紫紅、嬌紅、淺紅的各色牡丹卻在燎盆旁灼灼新放,一群奴仆正忙著在牡丹欄上用竹竿搭支起幄架,用這一架架翠幄來護圍住牡丹花,以免這些名貴花兒遭什麼閃失而迅即枯萎。
法生哼了一聲,這妖姑子總是弄這些逆天而行的事,讓他隔應的很,他悄悄靠近門邊窺探著,西頭的一部分石板全部陷落下去,地上的大洞冒著惡臭的白色霧氣。法生也注意到地板上還有其他的大洞,間或有些大石頭橫躺在地上,看來是在翻修房子。
他小心地踏著地麵,走到廳外,霧中隱約可以看到北邊有條黑暗的走廊……南邊也是。奇怪的摩擦聲聽起來是從北麵傳來的,法生轉身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他突然又聽見北方傳來啪搭啪搭的聲音,有人一頭撞上他,兩人跌做一團,簡直地板也開始搖動了。
法生飛快地揪起那小子,卻發現是呼延東,這屠各崽子不知為何一臉的傻笑。他噓了一聲,兩人都聽見了那聲音了,忙緊靠牆站著,手中摸索著,想操起件什麼當兵刃。啪搭聲變成巨大的踏步聲。隨後一群稀奇古怪的人在陰影中踏步前進,接著在霧中消失。隨即又傳來一陣尖銳的金屬摩擦聲,最後一切歸於平靜。
“那是什麼鬼東西啊?”法生說。“他們是什麼人,是真相手下,他們是去哪啊?”
“他們是從南側回廊的盡頭來的,”呼延東說。“北邊和南邊各有一條棧道。奇怪的摩擦聲是從北麵傳來的,也就是那些家夥走去的方向。
兩人小心地繞過轉角,手中抓著石頭木棍。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走廊,牆上的火把冒著煙,在空氣中搖晃。壁上反射的光芒透露出附著的濕氣。挑高的拱形門廊外隻有一片黑暗。
“這是十八層地獄嗎。”法生目瞪口呆地說,在這廣大的空間裏,他手中的火把光線如螢火般黯,。
法生所站之處是交錯縱橫的淩空木棧道,向上看是搖搖欲墜的大小鍾乳、奇石;向下看,幽幽穀底深不可測,令人毛骨悚然。徜徉在此,宛若穿行在高牆深巷之中,使人有一種坐井觀天之感,四下夾雜著腐臭和黑暗的氣味。
現在他可以確定這處居所的的確確是建在一處地下大峽穀中,這地穴雄偉廣大到超出了他最發狂的想像:它雄姿巍峨,磅礴大氣,規模宏偉。漫步棧道上,如同進入奇石海洋一般,幌如置身浮宮的感覺。美不勝收,琳琅滿目,蔚為壯觀。
它的峽穀漫長,洞穴深邃,神秘莫測。暗河,幽峽、深深的洞窟還有眾多石隙和座座天鍋,那是飛猿也攀不上的天梯,鼠兔也探不到底的險墮深淵。暗河激流,如練的瀑布,使人驚心動魄。
“在地底下?”法生問。
“從我聽到的流水聲來判斷,大概下到地底下有一千步深。”呼延東回答。“南邊棧道塌下去了。我勸你別往那邊去。” 什麼在剌激鼻腔?法生用力嗅著。“我聞到過這種味道……這味道我應該聞的出來的。
呼延東點點頭,跟著人群之後。小心地靠著石壁走,他們避開那些鬆動的木板。朝著北方,跟著那些怪人的響動,他們進入了一段光線黯淡的穴道,前方是一條隻有短短幾步的走道。
通往一個寬闊的拱門,門後的空間十分寬大。他們沉默地盤旋而下,走下更深入山壁的陡峭階梯。棧道在幾百步後突然朝東彎。卿卿嘎嘎的聲音再次出現。金屬摩擦聲停了下來。突然間,他們聽見背後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