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瀾瞪大了眼睛,這東西是跟他說了那兩個字嗎?哎呀真不知羞恥!簡直越發像寧予了!
於是甘瀾指著鼻子罵回去:“你想都不要想!你恢複高嶺之花的狀態行不行?那樣咱們好相處一點。”
寧予趴在桌子上,抗拒著藥劑失效後的血壓升高和心跳過速,但他沒有後悔自己昨天的決定,不管怎樣,甘瀾平安無事就好。
誤會就誤會吧,這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釋清的。
他的眼神隨著甘瀾遊移,看著她用一塊塑料布蓋住地上的半截屍體,拉著屍體的一隻手臂向外拖。寧予隔著辦公桌看見地上的慘狀,自己先惡心了一下,隨即回憶起那正是自己的傑作。一旦恢複記憶,他也就失去了剝奪單體控製權的能力,所以意識體撤離自己的腦子之前,先解決掉了附近的怪物,便是怕他清醒之後遭遇攻擊——可意識體就不能讓這些東西死遠點?
甘瀾把屍體順著窗子扔下去,又用一堆文件蓋住了地上的血跡。她對寧予厭惡的表情不以為然:“你惡心什麼,這就是你幹的!”
此時臨近下午兩點,四個小時之後,寧予的症狀才逐漸減輕。但他已經整整一天沒有進食,隻借甘瀾的光喝了幾口水,因此非常虛弱,迫不得已乞食道:“寶貝,我餓啊……”
但在甘瀾眼裏,這位大爺可舒舒服服坐了半天,什麼活也沒幹,到飯點兒就張口要吃的,簡直把自己當成保姆了!她本想開口拒絕,但轉念一想,如果自己什麼忙都不幫,他可能就要趕自己走了,便答應一聲,起身去處理兔子。
甘瀾在村落裏已學會如何給雞褪毛,眼下處理兔子便也不手怯,花了一個小時蛻皮、去內髒,然後把兔子裏裏外外抹上鹽與胡椒醃製起來。她兜裏還有一卷沒來得及剪碎的錫箔紙,原本是防身用的,如今正好裹兔子。處理好兔子,她又去隔壁點起了機箱裏的火苗,把兔子朝火塘裏一塞,然後就守在一邊扇火添柴。
她掰碎抽屜隔斷,一片一片扔進火苗裏。隻過了十來分鍾,守在隔壁屋子的寧予就呆不下去了,他撐著疲乏難受的身體扶著牆挪過來,另取了一個墊子坐向甘瀾對麵,一刻也不想和她分開。
寧予拿過一塊抽屜隔斷,試著掰了兩下,卻發現手依然乏力,連薄薄的木板都掰不斷,隻能作罷。
如今甘瀾的頭發已經長到了耳邊,可從身後看還像是一個幹瘦的男孩子,除了寧予,大概沒人能審這種美。此時甘瀾微微低下頭,正用一卷文件煽動火苗。
寧予就如同往日一樣專注的看著她,隻覺得甘瀾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角度都極致可愛,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想要微笑。可這一次未等他笑出聲來,一滴透明的淚滴突然從甘瀾的下巴尖兒滑落,無聲地落在地板上。
他立刻慌了,伸手想替她擦去眼淚:“你哭什麼?”
甘瀾用力打開他的手,再抬頭,臉上已是淚痕斑駁。
她用近乎歇斯底裏的聲音說:“你為什麼一定要裝成他的樣子?戲弄我好玩嗎?好啊!你成功了!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他!可越想他,我越覺得你惡心,你模仿的越像,我對你的憎惡就越深!你才不是他,你這個怪物!”
寧予被她打開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後微微攥攏五指收回腿上:“可是、可是……好吧,你不要哭,我不這樣做就是了。”
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屋子裏一片昏沉,唯一的光源來自機箱裏的火焰,暗紅的光下,顯出越發陰鬱的兩張臉。甘瀾用力抹了一把淚痕,劈裏啪啦折斷木板,一把一把塞進火塘裏,仿佛要把兔子烤焦一樣。
寧予的臉色相較更差,他現在對甘瀾越好,甘瀾的心情就越壞,便是他妥協安慰甘瀾的兩句話,就憑空引出了更多的眼淚。
甘瀾一麵抽噎,一麵用木柴抽打機箱,其實不需要寧予多說一個字,隻要他坐在自己對麵,這三個月以來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就自然浮現於腦海了,可往事越快樂,眼前的場景就越悲涼。她心裏想的是寧予明明就在眼前,卻曆盡此生也碰觸不到,這比單純的死別更讓人煎熬。
他就像一把刀,時時刻刻剜著她心上的傷口,而她明知道隻要離開就不必受痛苦折磨,卻仍忍不住用這把刀把傷口挖得更深更疼,隻因她不想忘記寧予,無論用怎樣極端的方法,她都要留住自己對寧予的感情,所以她沉淪在這痛苦裏,做著自虐似得美夢。
甘瀾忍不住哀嚎出聲,一顆心隨即陷落於更加黑暗的地方,幸虧肉體先於精神崩潰——她哭著哭著忽然沒了聲,眼前一黑向旁邊倒去。
悲傷到暈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