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對自己說,也許是些寶貝呢。
黃仁發脫了鞋,握緊棍子,躡手躡腳上了樓。樓上那間房子的門虛掩著,有輕煙飄出來,火光閃閃,從門縫裏可以看見映在牆上的一些稀奇古怪的側麵像,很奇怪的影子。
黃仁發聞到了一種炒糊了芝麻的香味,他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門上,下麵就是那幾個鬼的談話:
“分吧,山爺。”
“隻有大秤,沒有天平。”
“我帶了個撇海(酒盅),挖進去,正好一兩。”
“他是誰?”
“寒少爺。”
“兩個九斤半(頭),嘿嘿。”
“北有二王,南有雙丁,雙丁想來拜山(結交)。”
“拉倒,小心點水(販毒者內部叛徒),這裏不是架子樓(飯館)。”
“認識認識有好處。”
“他倆是千張(鄉下人),這倆是……”
“我是華城的三文錢。”
“我是東北的炮子。”
“我姓抄巴(李)。”
“我姓匡吉(趙)。”
“山爺穿了雙蛤蟆叫(皮鞋)。”
“小飛,小煙包哪去了?”
“在甩瓤(大便)。”
“唔。”
黃仁發再也不敢聽下去了,隻有鬼才會說這樣的話。他兩腿發軟,隻想逃走,這時樓道裏走來一個少年和一隻猴子,他還沒弄清怎麼回事,冷冰冰的槍口就頂住了他的腦袋。
這個少年就是高飛,小猴就是小煙包。
高飛將黃仁發推進屋裏,說:“逮住個掐燈花(偷窺)的。”
屋裏有四個人。也可以說是五個人。因為其中有個怪物,怪物的脖子上長著個大瘤子,看上去他好像有兩個頭。
他就是寒少爺,我們以後還會談到這個怪物。
“照老規矩辦?”高飛問山牙。
“送他上路。”山牙說。
“你叫什麼名字?”高飛問。
“黃仁發。”
乓,槍響了。
此案始終沒有偵破。警方聲稱,樓裏沒有鬼,民工是被毒蛇咬死的,黃仁發是被槍打死的。現場進行過販毒交易,留下的有一杆大秤,一個酒杯,一顆彈殼,一根棍子,一條死蛇。樓外的草叢裏有兩堆大便,一堆是人的,一堆是動物的。
便紙是兩張10元的鈔票。
加祥縣迎鳳路有家賣油條的,他們一家人是逃避計劃生育來到這裏的。他們是被拋出來的野草,在路邊搭間棚子,就此落地生根。他們的家是眾多違章建築中的一間,政府用石灰刷上了“拆”。
女的叫三妮,賣油條;男的叫王有財,修自行車。我們常常看見街角那種賣油條和修理自行車的小攤。
他們兩口子感情不太好,他站在棚子前對買油條的人微笑,他老婆和三個孩子在棚子裏輕聲哭泣。
兩個閨女,又瘦又醜,一個男孩,胖胖的,都不上學。
在夏天,很多人常常看見小胖子一口一口地咬冰激淩,兩個女孩一口一口地咬自己的指甲。三個孩子,全都光著腳在街上亂跑。
一天清晨,他們全家都被殺了。
警方接到報案,迅速趕到現場。那時,周興興已是刑警大隊的隊長。五具屍體,光著身子,衣服被凶手堆在一起,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被打開了,地上的血摻雜著醬油、豆油、堿、洗衣粉。根據法醫安中明的驗屍報告,死者王有財咽喉被割了三刀,他老婆三妮胸部中了兩刀,三個孩子是被掐死的。經過解剖化驗,他們的胃裏有沒被消化的豬肉、羊肉和牛肉,王有財喝過酒,三妮還吃了點瓜子,遇害時間大約在晚上11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