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年,有個外號叫油錘的犯人像空氣似的消失了。
囚房的牆壁上留有他刻的一句話:
死在哪裏都是死!
18年後,一個年輕的犯人對著這麵牆沉思不語,他就是油錘的兒子。
有天中午,送飯的獄警告訴他:“小油錘,你爹找到了。”
“在哪兒?”↘思↘兔↘網↘
“在下水道裏!”
1998年,那場特大洪水來臨之前,滄州監獄翻修下水道的時候發現了一具白骨。白骨的手裏握著一根鏽得不成樣子的鐵釘。
那根釘子也許意味著自由。
犯人們談論油錘時都露出一臉的鄙夷,而談論小油錘時都表現出尊敬。
一個犯人說:“大油錘應該向小油錘學著點,小油錘多精,大油錘太笨,他不知道臭氣也能把人熏死。”
犯人們親切地稱呼小油錘為“那個機靈鬼”。
沒幾天,小油錘也越獄了。
確切地說是開小差了。
那場洪水使滄州監獄的一部分犯人不得不轉移到另一個監獄。暴雨衝毀了道路,18輛軍用卡車全陷進了泥漿裏,車上的犯人都是重刑犯,是在睡夢中緊急集合的,所以都保持著真實完整的模樣。
18輛大車,十八層地獄!
天亮了,這地獄展現在人們麵前。混亂的車隊占據了整條泥濘的街。犯人們銬在一起,全都是死屍般蒼白的麵孔,濕透的破衣爛衫粘在身上,大多數都在打哈欠,其餘的低聲說著什麼。有幾個用麻繩捆著,是病人,蔫了吧唧地低著頭,身上的爛瘡正在發炎流膿。
圍觀的居民越來越多。
有幾個興致好的犯人開始向觀眾揮手致意,咧著嘴笑,一名高個兒犯人摟著一名矮個兒犯人向人群裏的小姑娘亂拋飛吻,矮個兒犯人正說著下流話。
領頭車上的犯人唱起了一支在獄中廣為流傳的歌,後麵車上的人得意揚揚吹著口哨伴奏。場麵越來越熱鬧了。押解的警察忙著修複道路,根本無暇顧及犯人的事。有兩輛車上的犯人開始互相謾罵,另外一輛車上的犯人在威脅觀眾。
第五輛車上的犯人在洗澡,因為老天正在下雨。人們可以看見毛茸茸的胸脯,各種各樣的文身,鷹、虎、龍、蠍子、帶火焰的心、纏繞著蛇的劍、煙燙的疤、忍字和恨字。有個犯人搓著脖子抬頭說,多好的蓮蓬頭啊!
第九輛車上的犯人就不要說了。一整車人都亂屙亂尿,臭氣熏天,有個壞家夥笑嗬嗬地把大便甩向觀眾。
第十一輛車上是女犯。一個女人抓著自己的頭發自言自語:“我好像看見我丈夫了。”
第十五輛車上的犯人在乞討,向圍觀的群眾要煙抽。有個老犯人對著路邊賣油條的娘兒們高聲喊:“大妹子,炸的那是油條吧,我都聞見了。油條好吃,我最後吃這東西,我想想,噢,得是十年前了,我判了無期徒刑。他舅舅的,我得死在監獄,給我一根吧,讓我嚐嚐那滋味。對對,大妹子,扔上來,撿根粗的,我接住了,咱兄妹倆,我就不客氣了。”
最後一輛車上是小油錘在演講,他打著手勢,唾沫四濺。他講得很深刻,仿佛從嘴裏能吐出石子來,人們不斷地給他起哄叫好。下麵是那段話:
“我爹和我娘,一個在牢裏,一個在土裏。都不是啥好鳥,全是王八蛋。我認識我娘,沒見過我爹,不對,見過一次。前幾天,我看見一具骷髏,有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