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動儀式結束之後,四國使臣各自回了行館,崇正帝在行館設宴,招待各國使臣,而在酒宴之後,回到皇宮之中的崇正帝,卻是請回了一個重要人物。
宣政殿內,崇正帝命令宮人準備好了各色美食,親自招待邀請來的客人,宸王蒼翟和南宮天裔奉命陪在一旁,整個宣政殿內,除了伺候的宮人,便隻剩下四人。
“公子,這是我東秦國特有的美食,從宮外的八珍閣帶進來,雖比不得貴國的東西,但公子嚐嚐鮮也是未嚐不可的。”崇正帝一臉笑容,態度十分熱絡,便是對西陵女皇陛下和南詔國主,都不及這般討好。
被崇正帝喚作公子的正是那個擁有異於常人的藍色眼眸之人——海颯。
海颯被這樣熱情的招待著,心中也是明了,即便是這東秦皇帝不點名他的真實身份,想必他也已經確認了他船王的身份了吧!
這個東秦老兒,還是有幾分眼力勁兒的。
仰頭喝下一口酒,海颯藍眸中似笑非笑,看到對麵坐著的宸王蒼翟,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濃鬱,“宸王殿下,怎的不見今日你身旁的那位小姐,叫安寧是吧?聽聞她是那‘天下第一不要臉’的女子的妹妹,便是被她偷了才華之人嗎?東秦第一才女,嗬……如此看來,該是那個叫做安寧的女子吧,既是東秦第一才女,有機會,一定得見識見識。”
聽海颯提起安寧,蒼翟和南宮天裔的身體都是微怔,南宮天裔的神情尤為怪異,今天,從安茹嫣的口中聽到那些秘密,他震驚得無以複加,那個該死的安茹嫣,竟然利用寧兒……想到這件事情,南宮天裔剛毅的麵容越發的淩厲,桌子底下的手倏地緊握成拳,他不在的這兩年,寧兒在京城中到底過著什麼樣的日子?
他曾以為她過得不錯,但是,現在他卻不確定了,腦海中浮現出安寧的身影,小時候的……現在的……一個又一個畫麵在他的腦海中閃過,最後停在腦中的,是兩年前她給自己的那一封信,現在他不得不懷疑,那封信她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寫下的?
他想要一個答案,想要問問她,兩年前那樣絕然,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過是一個女子罷了,若公子喜歡才女,本王定為你搜羅一些有才華的女子,陪公子好好的看看我東秦國的美景。”蒼翟朗聲開口,黑眸深不見底。
海颯好看的眉毛卻是皺了皺,隨即藍眸之中似乎有一絲邪魅溢出,挑眉看向蒼翟,“這些有才華的女子中,是否有那叫做安寧的女子?”
“自然是有。”蒼翟絲毫不避諱他的目光,船王是什麼樣的人?!自己若越是將安寧藏著掖著,便越會引起他的興趣,最好的辦法,就是一視同仁,讓海颯覺得,安寧也不過是一個平常女子罷了,隻要寧兒不引起他的注意,事情自然就過去了。
“那就好,我便等著宸王殿下的好意安排了。”海颯眸光微斂,那雙湛藍的眸中,讓人捉摸不透,這個蒼翟,看那安寧的目光明明那麼深切,現在倒是大方,竟舍得答應他,嗬!不過,不知道這“大方”背後,是不是另外藏著心思。
想起白天在廣場上試探自己的女子,那個安寧,他無論如何都是要再見見的,不過這個蒼翟嘛,斂下眉眼,海颯的眸子中劃過一抹異樣的高深……
聽雨軒內,躺在床上的安寧卻是久久無法入眠,睜著眼,看著床頂,眼中隱約有一絲無奈。
對,是無奈,讓她心生無奈的不是別人,這無奈正好是那個自從今天在四國祭上初次遇見,之後一直像一塊牛皮糖一樣粘著她的男人,說是粘著,倒也不太貼切,他總是遠遠的在一旁,並不靠近,但是卻又無處不在。
翻過身,安寧看到盤腿打坐在這間房子屋頂懸梁上的人,嘴角止不住抽搐,猶記得方才她發現他時的震驚。
“大半夜的,你怎的不回你住的地方?”安寧努力克製著,不讓語氣有絲毫的不妥。
“我回了,這便是我住的地方。”昀若說著,便提氣而起,身體一躍而上,穩穩的落在房間的梁上,閉目打坐,旁若無人。
安寧看他利落的動作,饒是兩世為人的她,那一刻也難以掩飾心中的震驚,猛然想起了他稍早說的話,好似瞬間明白過來,臉色僵得更加厲害,他……他……
“你這些時日,就住這裏麼?”安寧顫抖著手指著房梁上那男人,滿臉的不可思議,似質問,似責備……
“雖簡陋了些,但尚過得去,不過……這梁著實是窄了點兒!”昀若微微皺了皺眉,但很快便舒展開來,“你放心,我還能應付,這些夜裏,我不也沒掉下來過嗎?”
安寧終於忍不住低咒出聲,果然如她猜想的那樣,這些天,他竟真的住在這裏,那麼……安寧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昀若公子,我想你應該知道,這是我的閨房。”
她雖然不擔心別人會發現有男子深夜在她的閨房之中,畢竟,她自認警惕細心,而飛翩也是感覺敏銳,這些天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看來,不是因為別的,隻因為這個男人的高深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
“我自然是知道,且並不介意。”昀若丟下這一句話,就再一次閉上了眼,任憑安寧在房間內臉色變了又變,安寧隻覺得自己好似被雷擊中了一般,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男子?
安寧不停的在房間踱步了好一會兒,才到屏風之後換下了衣衫,她知道昀若定是不會離開房間的,也罷,這麼多天都過去了,又幹嘛在乎多一天?上床躺下,她卻沒有注意到房梁上的那個男子嘴角揚起的弧度似乎大了些許。
昀若睜開眼,看著床上躺著的女子,這個年紀的女子,本開天真爛漫,而她因為仇恨將自己繃得太緊了,所謂張弛有度,一張一弛,偶爾也應該放鬆一些,想起方才她抓狂拿他沒有辦法的模樣,眸中的光亮隱隱閃爍著,那樣的她倒是可愛極了。
閉上眼,心中多了一分滿足。
翌日一早,安寧醒來之時,第一時間,便是睜開眼看向房梁,卻隻見那裏空空如也,安寧微微皺眉,起身穿好衣裳,搜尋了整個房間,都沒有看到昀若的身影。
他走了嗎?
“小姐,你在找什麼?”進來伺候她洗漱的碧珠開口問道。
“今早可曾看見昀若公子?”安寧平靜的問道,眉心依舊沒有舒展開來。
“這一大早的,府外的大門還沒開呢!昀若公子怎麼會出現在聽雨軒呢?碧珠自然沒見著啊。”碧珠笑笑道,小姐怎麼會這麼問?
安寧斂下眉眼,洗漱完畢,想來碧珠是不知道昀若便住在她房裏的事情,想到碧珠的性子,她也不便多提,要是碧珠知道有男子在她房裏過夜,怕又要著急了,而昀若……他……應該是走了吧!
如此想著,正此時有丫鬟進了聽雨軒,陸陸續續的幾人,各自手中都端著東西,在管家的指揮下擺滿了她的整張桌子,安寧看著麵前琳琅滿目的吃食,不由得微微蹙眉,“這是怎麼回事?”
“二小姐,這些都是一早從八珍閣弄來的早點,不知小姐喜歡吃什麼,所有便每一樣都準備了些。”管家態度一改往日的冷淡,變得熱絡起來。
安寧的眉心皺得更緊,她當然知道這些東西是出自八珍閣,“我是想問,為何會送這些東西過來,管家應該是知道,我平日裏吃的東西,都是在聽雨軒內,丫鬟自己操持的。”
“二小姐,那是以前,侯爺吩咐了,今後二小姐吃的用的,都要最好的,侯爺還說,二小姐有什麼吩咐,隻管交代便成。”
“哦?都是侯爺吩咐的?”安寧眸子一緊,眼中劃過一抹了然,目光掃了一眼麵前站著的這些丫鬟,又落在這滿滿一桌子的點心上,心中卻是浮出一絲諷刺,安平侯爺啊安平侯爺,他這是想討好她麼?
這個時候,他對她態度這麼大的轉變,目的是為了什麼,她仔細一想,便也能夠明白,安平侯爺可不做沒有好處的事情!
“二小姐,老爺還吩咐,等二小姐用完早點,便出發去圍場。”管家看了一眼安寧,見她麵容平靜,似沒有因為老爺這般對待,而特別高興,要知道,老爺從來沒有關心過哪位小姐吃什麼,就連城南別院裏的四小姐,老爺也不曾這麼疼愛過,便是偶爾送出一些小物件,小姐們也是高興得歡天喜地,幾天幾夜都合不攏嘴,可這二小姐竟然沒有絲毫反應。
“我明白了,有勞管家了,你且下去吧!我很快就出去。”安寧沉聲交代道,平靜的語調,沒有絲毫波瀾,亦是看不清絲毫情緒,斂下眉眼,她可沒有忘記今天的四國狩獵。
管家行了個禮,轉身退下,剛出了房門,便聽到安寧的聲音再次響起,“管家……”
管家倏地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安寧,“二小姐還有什麼吩咐老奴的?”
安寧隨意拿了一種糕點,細細端詳,隨即放入口中,果真不愧是八珍閣的東西,這糕點,入口即化,美味香甜,隻是,安寧的眉峰卻是微微皺著,淡淡的開口,“管家,我曾聽姐姐說,那八珍閣有一種名為元寶漿的東西,據說比瓊漿玉露還要香醇,就連宸王殿下也喜歡得緊呢!要是能嚐上一嚐,那怕是賽神仙的日子了,哎呀,你瞧,我跟你說這些幹什麼?你先下去吧。”
管家眸光微斂,福了福身,退了下去,走出聽雨軒後,想到安寧方才的話,元寶漿?侯爺這麼明顯的在討好二小姐,若是真滿足了二小姐的這個願望,讓二小姐開心了,無論侯爺有什麼目的,必然是事半功倍,心中做了決定,他應該將方才二小姐的話告訴侯爺。
聽雨軒內,管家走後,安寧的嘴角卻是溢出一抹詭異的笑。
“小姐,大小姐什麼時候跟你說過什麼……叫什麼元寶漿的呀?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呀?”碧珠在一旁疑惑的問道,總覺得小姐的笑讓人頭皮發麻。
“她是沒和我說過,這元寶漿嘛,自然是一種好東西。”安寧挑了挑眉,給碧珠使了個眼色,“坐下一起吃,這麼多好吃的,可別浪費了,等到時候,那元寶漿送到,你自然能夠知道是什麼東西了,那香醇可不是謠傳呢!”
所謂元寶漿,可是八珍閣的八珍之一,自然昂貴無比,不今如此……想到自己的盤算,眼中的光芒越發的晶亮,看來,她得先寫一封信讓人送給表哥才行。
安平侯爺想討好她,她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誠意!
而此時的大廳內,安平侯爺聽了管家的彙報,不由得皺了皺眉,“她當真這麼說。”
“是,二小姐提起那元寶漿,麵露向往,可不像她吃著點心之時皺著眉頭呢!”管家如實說道,看了看安平侯爺,試探的問道,“侯爺……您看……”
“當然要滿足她,派人去八珍閣看看,務必弄到那個‘元寶漿’,今晚等二小姐從狩獵圍場回來之時,就送上。”安平侯爺眸光微斂,沉聲開口,若是元寶漿能夠讓安寧對他感恩,那何樂而不為呢!
“是,侯爺。”
安寧到大廳之時,正好聽見管家恭敬的領命,心中隱約浮出一絲了然,卻不動聲色,剛進了大廳,便聽到身後傳來大夫人的聲音。
“寧兒,我正要讓顧大娘去聽雨軒叫你呢,怎料你已經出來了,那就別耽擱了,今天四國狩獵,我們安平侯府的顏麵,就全靠你了。”大夫人親昵的拉著安寧的手,此時的她,斂去了昨日因為安茹嫣而生出的擔憂,但眉宇之間的疲憊,卻依舊明顯,即便畫了比平日更濃的妝,刻意的掩飾,也沒有絲毫作用。
安寧看在眼裏,臉上亦是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是,寧兒知道了。”
方才聽碧珠說,昨天安茹嫣被送回綺水苑之後,大夫人便又請來了好幾個大夫,為安茹嫣診治,可每一個大夫最後的答案都和昨日那大夫的結果一樣,看來,安茹嫣還真是注定這個樣子了!
而昨晚,聽聞昏迷的安茹嫣醒了過來,不過醒來之後,便是大叫大鬧,鬧得整個綺水苑無法消停,大夫人則是整夜守在安茹嫣的身旁,片刻也離開不得,看她此刻的臉色,想來昨晚必定被折騰的夠嗆。
幾人到了侯府門口,早已經有馬車在等候著,安寧正要上馬車,卻被大夫人叫住。
“寧兒,等等。”大夫人笑得溫婉,但眼底卻是有一抹陰冷。
“娘可有事交代寧兒?”安寧停住動作,故作疑惑的問道,將大夫人眼底的那抹冷意看在眼裏,心中了然,這大夫人怕是又在打什麼主意了。
大夫人斂下眉眼,朗聲吩咐,“來人,將馬牽過來。”
隨即,便有下人牽來一匹駿馬,所有人都看著這彪悍的駿馬,麵露疑惑。
“夫人,你這是幹什麼?”安平侯爺皺著眉頭,冷冷的掃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卻是嗬嗬的笑道,“老爺,今天可是四國狩獵的日子,寧兒若是坐馬車去,怕是會失了我安平侯府的威風,狩獵當顯馬上風姿,寧兒今天既是要為安平侯府爭回顏麵,那當然不能用馬車了,這是我昨天便讓人準備好的一匹良駒,一整晚都讓人好生照看著,今天可是養足了精力,特地給寧兒當坐騎。”
安平侯爺眸光微斂,讚同的點頭,大夫人說得不無道理,不過……“寧兒從未騎過馬,這可又如何是好?”
大夫人眼底劃過一絲淩厲,她當然知道安寧從來未曾騎過馬,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有此提議,最好是上了馬,便被馬給摔下來,丟了小命,她才高興!
安寧將大夫人的神色看在眼裏,卻是不動聲色,“那如此,寧兒便聽娘親的安排了。”
說罷,便離開馬車,走向一旁的駿馬,輕拍了馬身,嘴角微揚,果真不愧是一匹良駒,高壯,彪悍,若真是從上麵摔下來,便是不喪命,怕也會小死一回吧!
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大夫人,扶著馬鞍,一躍而上,穩穩地坐在了馬背上,沒有絲毫不適應,反倒是神采飛揚,隨即從下人手中接過韁繩,牢牢攥在手中,朝著大夫人燦爛的一笑,“謝謝娘的駿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