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爺和大夫人皆是被她聲音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赤裸裸的責問所震懾,眼前的安寧,不同於平日裏的溫婉無害,出口的質問,讓他們懵了懵,聲音好似野獸的嗚鳴。
回過神來,安平侯爺率先急了,上前一步,急切的想要解釋,“寧兒,這其中也是有難言之隱,我們之所以要瞞著你,是有原因的。”
趁著安寧現在還沒恢複記憶,他一定要安撫好她,將這件事情帶給他是損失降到最低,好不易容抓住安寧這顆棋子,他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她記起一切,哪怕是有一絲複仇或者恨他的可能他都不允許出現。
“難言之隱?”安寧心中浮出一絲冷笑,抬眼對上安平侯爺的視線,“那到底是什麼難言之隱?”
“這……”安平侯爺臉色僵了僵,事出突然,他也沒有料到劉香蓮竟然會一個發瘋,就將安寧不是她親生女兒的事情說了出來,便是老練如他,這一時之間,也沒有想到應對之策,腦中急速轉動著,心裏再一次暗自低咒:這個劉香蓮,若不是因為她身後的林家和婉貴妃,他定要衝動的殺了她,可是現在,也隻有親自來收拾她所闖下的禍事。
安寧心裏冷哼,就連安平侯爺也難住了嗎?目光掃過安平侯爺緊皺的眉峰,最後落在大夫人的身上,此時的大夫人臉色一陣煞白,好似被抽幹了血。
大夫人也在心裏暗自自責,都是以前那段被雲蓁驚嚇的經曆,讓她一時之間失去了理智,竟口不擇言的說出了這件事情,如今,話一出口,安寧已經知曉,怕是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
眸光微斂,所有人都已經知道,嫣兒的才華全是從安寧的身上偷來的,如今,安寧對嫣兒來說,已經沒有了利用價值,那麼,即便是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她親生娘親又怎樣?便是她記起了失去的記憶,發現雲蓁死的真相又怎樣?她劉香蓮,還會害怕怕一個不成氣候的小丫頭不成?
想到這裏,大夫人眼中劃過一道陰冷,這一次算是安寧命大,這樣都還完好無損,實在是氣死她了,但是,來日方長,她就不信,她還收拾不了這個小丫頭!
“既然你已經知道,我也不用再瞞著你了!”大夫人一改平日裏對安寧的溫聲細語,語氣中多了一絲冷意,“你確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安寧不著痕跡的挑了挑眉,嗬!終於不用再隱瞞了嗎?終於不再別有用心的在她麵前扮演慈母了嗎?
“劉香蓮,你給我閉嘴,你還嫌鬧得不夠嗎?”安平侯爺怒喝出聲,他這邊還沒有想到怎麼來安撫安寧,她竟然又在一旁給他添亂,這個女人,當真是可惡至極。
大夫人冷哼一聲,“怎麼?我本就不是她的親娘,她都已經知道了,可老爺可是她的親爹,你怕什麼?”
他怕什麼?想到雲蓁的死,安平侯爺狠狠的瞪了一眼劉香蓮,眼中淩厲的光芒讓人不寒而栗,“你最好給我住口!”
大夫人身體一怔,想起方才自己被安平侯爺的對待,臉上火辣辣的疼越發的清晰,此刻,他眼中的寒意,更是讓她心中浮出一絲畏懼,她和安平侯爺夫妻這麼多年,也是知道他的性子,若真的是激怒了他,他斷然不會留情,要不是自己身後有林家和婉貴妃撐著腰,隻怕安平侯爺早在楊木歡死的時候,就已經將她殺了!
“爹,為什麼不讓大夫人說?我確實不是她的女兒,我的娘親真的是她口中的雲蓁嗎?”安寧一瞬不轉的看著大夫人和安平侯爺,似乎不想放過他們一絲一毫的表情,果然,聽到她提起雲蓁二字之時,安平侯爺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安寧斂下眉眼,卻是絲毫不放鬆的繼續開口詢問,“雲蓁在哪兒?”
雖然知道娘親被大夫人害死,但她卻刻意問出了這個問題,目的就是要讓安平侯爺親口告訴她,想起他以前提起雲蓁時的冷漠,安寧心中的恨便更加濃烈,她為娘親感到不值,娘親當初怎麼會嫁了這麼一個男人!
他越是無情,她越要讓安平侯爺嚐嚐無情的代價,想到她的計劃,心中浮出一絲邪惡。
大夫人本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感受到安平侯爺滿含警告的視線,心中終究是有些顧忌,斂了斂眉,冷冷的別開眼,不再說什麼。
“你娘她……死了。”安平侯爺緊皺著眉峰,雲蓁的死,已經是事實。
安寧身體一怔,卻是開口繼續問道,“她怎麼死的?”
安平侯爺忙開口,眼中多了一絲哀傷,“你娘她染了頑疾,大夫們束手無策,她便這麼沒了。”
頑疾?嗬!安平侯爺還真會編,頑疾?她的娘明明是被大夫人燒死,又怎麼會是因為染了頑疾而死?好一個安平侯爺!安寧不動聲色,皺了皺眉,眉宇之間卻是充滿疑惑,“寧兒聽下人說,那個叫做雲蓁的女子的死,和大夫人有關。”
轟的一聲,安平侯爺頓時有些無法招架,平日裏安寧並不聰明,乖巧溫婉,從來不會多言,今日怎麼這麼會盤根究底!
“那都是亂說的,不可信!”安平侯爺拔高了語調,似乎是想要增加他話中的可行度一般,瞧見安寧依舊略顯懷疑的表情,冷聲開口,“不信,你問她!”
大夫人的手臂被安平侯爺碰了一下,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大夫人怔了怔,“寧兒,我雖不是你的親娘,但這兩年,我也待你如親生女兒,你可不要胡亂聽了那些不可靠的傳聞,冤枉了我,雲蓁的死怎麼會和我有關?這實在是無中生有嘛!”
安寧心中的諷刺更濃,好一個待她如親生女兒!
“那……她的墓呢?”安寧斂下眉眼,心中更加冰冷,連帶著語氣也多了幾分冷意,安平侯爺心中咯噔一下,神色之間多了一絲慌亂,“這……”
安寧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寧兒想去祭拜祭拜,她畢竟是寧兒的親娘。”
“這……”安平侯爺和大夫人麵麵相覷,他們都知道,雲蓁死於大火之中,那天的火燒得異常的大,事後就連屍骨也沒有找到,安平侯爺礙於雲蓁的娘家,本想弄一個衣冠塚,可大夫人又怎麼會讓一個女人的墓碑上寫上安平侯爺正妻的名號?
她劉香蓮才是安平侯府的正室,正好,那時,林家在對雲家暗中發難,安平侯爺知道雲家破敗是遲早的事情,當時自顧不暇,不會來管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到底有沒有辦喪事,不僅如此,安平侯爺又想刻意討好劉香蓮以及她身後的林家,如此,他便聽從劉香蓮的建議,“一切從簡”,這一切從簡嘛,當然是什麼也不做,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隻是派人通知了雲家,並告知雲家,雲蓁的一切身後事,他安平侯府都會好好打點。
殊不知,所謂的好好打點,便是連陵墓都沒有一個,現在,安平侯爺到哪裏去找一個雲蓁的陵墓來給安寧祭拜?
“爹,怎麼了?不可以嗎?”安寧的眉心皺得更緊,看著安平侯爺的為難,心中浮出一絲暢快,她就是要故意讓他為難!
“不,寧兒,不是不可以,隻是……”安平侯爺一臉為難,又怕安寧看出些什麼端倪,心中更是緊張,猛地,腦袋靈光一閃,安平侯爺眼睛一亮,“你娘當年是火葬,所以……”
“所以,便沒有陵墓是嗎?”安寧眼睛一眯,一道曆光激射而出,卻又在片刻時間內消失不見,讓人來不及抓住,安平侯爺隱約感覺到安寧眼神的變化,心中詫異,正想看個清楚,卻隻瞧見安寧眼中的哀傷,心中頓時才鬆了一口氣,方才那定是他的幻覺,他這個女兒,又怎麼會有那樣淩厲的眼神?
火葬!好一個火葬!
“是,是,是,就是這樣的!”大夫人眼睛一亮,心中暗歎老爺竟想出這樣的說辭,那麼……別說安寧不知道當初雲蓁之死的真相,便是有所懷疑,有了老爺這個說辭,便也難以絲毫端倪了。
火葬啊!想起那夜熊熊的大火,以及雲蓁在火中的呼喊與掙紮,大夫人心中浮出一絲得意。
而正當她得意之時,安寧卻已經將目光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既然大夫人不是寧兒的娘,那寧兒以後便不喚大夫人娘了。”
大夫人臉上浮出一絲不悅,想起方才,自從安寧知道她不是自己親生女兒開始,就已經沒有叫她娘了,心中雖然有些不悅,但依舊冷冷開口,“也罷!”
安寧眸光微斂,自此之後,去掉這一聲“娘”,她對大夫人的報複,不會隻是暗地裏了,明著的機會,她也不會放棄!
綺水苑內。
安茹嫣在床上,身上鑽心蝕骨的痛不斷的蔓延開來,一張臉痛苦的糾結在一起,不斷的叫喊著,“來人啊,都死到哪兒去了?”
“快來人哪,這些賤丫頭,仔細你們的皮。”
安茹嫣心中恨極了,現在無法動彈,一動就痛,方才,娘將那些下人給叫了出去,現在,她連那丫鬟出氣來安撫心中的不甘都不行了!
想到出去許久的娘,安茹嫣的眉心皺得更緊,正見穎秋匆匆進來,安茹嫣急切的冷聲問道,“大夫人呢?怎麼還沒回來?”
她一直在等,等娘從聽雨軒那邊帶消息回來。
穎秋正要回答,便聽到外麵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出門一看,果然看到大夫人和顧大娘回來了,心裏一喜,“回來了,回來了,大夫人回來了。”
事實上,她真正歡喜是因為大夫人在,大小姐的脾氣也會收斂幾分,而她也會好過幾分。
穎秋的話剛落,大夫人便進了房間,一臉的怒氣沒有絲毫掩飾,此時的她,雙目通紅,麵容淩厲,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就連走路的身姿也是帶著一股怒氣。
安茹嫣看到她,第一時間便注意到了她的臉上高高的紅腫,安茹嫣皺了皺眉,“娘,你這是怎麼了?”
她從來沒有見過娘親這般模樣,她臉上兩個五指印格外明顯,這個侯府,有誰敢這麼打她?
“二小姐她竟然……”顧大娘率先開口,正要說出安寧沒死的事實,卻被大夫人淩厲的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