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天裔滿眼堅定,心中卻是有些忐忑,這“照顧”二字,包含了太多的東西。
聰明如安寧,自然是知曉南宮天裔的意思,腦中下意識的浮現出一個身影,眼神微微有了變化,蒼翟,他現在還在校場外等著她,憶起方才他的舉動與對自己說的話,便是此刻想起,她心中依舊震撼。
“天裔哥哥……”安寧輕喚出聲,她何德何能,能得天裔哥哥這般深情,可是,她的心裏似乎已經裝滿了一個人,既然這樣,她更加不願耽擱了南宮天裔。
“夠了。”南宮天裔猛然打斷安寧的話,方才安寧那一個細微的眼神變化,就已經讓他看清楚了很多東西,方才,在那一瞬,寧兒想的是誰?他心中隱隱能夠猜得出來,是蒼翟吧!除了蒼翟還會有誰?已經晚了嗎?既然已經晚了,那麼他何必還要讓寧兒為難呢?何必還要讓寧兒親口說出拒絕的話呢?
安寧微微皺眉,卻聽得南宮天裔爽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哈哈……天裔哥哥給你開一個玩笑而已,天裔哥哥怎麼可能沒有機會照顧你呢?我永遠都是寧兒的哥哥啊,自然是會照顧寧兒一輩子,來,寧兒陪天裔哥哥喝一杯,不過依舊像以前那樣,你一口,我一杯。”
南宮天裔比安寧大了好幾歲,在他會喝酒的時候,安寧也甚是好奇,所以便纏著南宮天裔要酒喝,可南宮天裔又怎麼會讓那般小的寧兒喝酒?但他卻拗不過安寧軟泡硬磨,最後二人隻能相互妥協,商量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便是,南宮天裔喝一杯,安寧隻能喝一小口。
安寧點頭,“好,一切都聽天裔哥哥的。”
安寧捧起酒壇,卻一把被南宮天裔拿過去,然後徑自滿上了兩杯酒,原本剛毅的臉上堆滿了笑意,舉起酒杯,對著安寧道,“寧兒,天裔哥哥希望你一直都好好的,若是……若是……”
南宮天裔卻是沒有說完,仰頭一口將杯中的酒喝盡,不知為何,這一杯酒,入口卻是那麼苦澀,他沒有說完的話是,若是時光倒流,他便是收到那一封安茹嫣偽造的信,他也再不會選擇憤然離開。
可他終究是沒有了選擇的機會,唯一的希望,就是安寧好好的,幸福的活著。
這一夜,南宮天裔不停的喝酒,安寧自然是一直奉陪著,直到天色已晚,南宮天裔才親自將安寧送出了校場。
“寧兒……”南宮天裔看著走在自己前麵幾步的身影,輕喚出聲,他心裏不舍,他知道,寧兒出了校場,若下次再見,他隻會將對寧兒的感情埋得更深更深,不然,終究是會讓寧兒為難。
安寧頓住腳步,回頭望進他的黑眸,從那雙眼裏,她看到了濃濃的不舍,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天裔哥哥,寧兒會經常來看你,你若回城,也記得要來看寧兒。”
今晚的見麵,二人都明白,他們之間有許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南宮天裔大步上前,喑啞的聲音在安寧的頭頂響起,“寧兒,讓天裔哥哥像以前那般,抱抱你……成麼?”
饒是南宮天裔這般無所畏懼的錚錚男兒,此刻卻也害怕著安寧的拒絕,安寧又怎忍心拒絕他的要求?上前一步,主動靠在他的懷中,南宮天裔神色難掩激動,便是身體也在隱隱顫抖著,他明明知道,這一個擁抱對寧兒來說,不過是一個兄長的擁抱,但在他的心裏,卻似乎是成了他埋葬感情前,最後的一次放縱。
顫抖著手,圍住安寧的身子,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猛地,他好似看見什麼,眸光一怔,眼中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從詫異,到不解,再到了然,最後是欽佩……
不錯,他看到的,正是一騎駿馬上坐著的蒼翟,雖然是在黑夜中,但是,以南宮天裔的視力,卻依舊能夠清晰的看到蒼翟的表情。
他本就詫異蒼翟會在這裏,仔細一想,定是蒼翟送寧兒來的吧!此刻瞧見蒼翟那包容的表情,臉上的笑意更濃,他沒有想到蒼翟的心胸竟這般包容大度,他知道,那不是蒼翟對寧兒的不在意,而是他對寧兒和自己的信任。
好一個蒼翟啊!單是在這一點上,自己就已經輸給他了!
寧兒選擇蒼翟,或許是對了的!
“走吧。”萬分不舍的將安寧從懷中拉開,如小時候那般,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催促道。
安寧點頭,深深的看了南宮天裔一眼,轉身朝著校場外走去,夜色之中,校場內的南宮天裔看著安寧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校場外的蒼翟,目光也一直在安寧的身上,看著她朝著自己走近,高大的身軀躍下駿馬,迎上安寧。
方才安寧還沒回來之前,蒼翟就已經打發車夫回去了,有他在,送安寧回府的事情,他當仁不讓,小心翼翼的將安寧安置在馬上,隨即翻身上馬,勒住韁繩,將安寧牢牢的圈在雙臂之間。
“下次若是要來看南宮將軍,依舊讓我送你來。”蒼翟溫和渾厚的嗓音在安寧的耳邊響起,夜色中,一騎駿馬,兩抹身影,慢慢的朝著北城門而去。
安寧微怔,心中一暖,立即點頭,隨即卻聽得蒼翟的聲音多了幾分霸道,“看南宮將軍可以,但方才那般擁抱,以後隻屬於我。”
說著,蒼翟一手拉著韁繩,另一手將安寧摟得更緊,說不在意嗎?他怎能不在意?方才的擁抱,僅此一次,以後,即便是兄長般的擁抱,他也不允許,強勢也好,霸道也罷,反正寧兒隻是他一個人的寧兒!
安寧聽著他這般占有欲極強的宣告,禁不住笑出聲來,“怎麼我聞到一股酸味兒呢?好酸哪!”
蒼翟身體僵了僵,自然是聽出了安寧語氣中的促狹,寵溺的搖搖頭,臉上的笑意卻是更濃。
而此時的校場內,等到安寧和蒼翟已經離開了許久,南宮天裔的身影依舊站在原地,一步也沒有移動,雙眼依舊望著安寧身影消失的方向,眸中太多的情緒交織著。
終於,過了許久,南宮天裔才走回營帳,隻是,當他走進營帳,看到裏麵的景象之時,身體微怔,幾乎是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可,看了看大帳內的布置,以及壁上掛著的那一把一直跟隨著自己的劍,南宮天裔確定這正是自己的大帳無疑,可是,眼前這情況是怎麼回事?他所看到的,正是一個女子,背對著自己坐在桌子旁,一邊喝著酒,一邊吃著方才寧兒帶來的東西,那享受至極的模樣,好似這營帳本來就是她的一般。
那女子仰頭豪爽的喝酒,好似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他的出現一樣。
南宮天裔大步走到那女子麵前,看到那張俏麗的容顏之時,眸子卻是一緊,這女子一襲大紅勁裝,麵若桃花,又透著一股子英氣,可不就是今日白日裏的慧敏公主嗎?
她怎麼在這裏?還一點兒也不客氣的吃著寧兒給他送的東西?!
南宮天裔還沒有來得及問出心中的疑問,那上官敏卻是抬眼瞥了南宮天裔一眼,“怎麼?終於舍得回來了?哎,我還以為,南宮將軍今晚要在那校場門口站一個晚上呢。”
說話間,上官敏可沒有閑著,仰頭喝下一杯酒,又重新滿上,還不忘將點心往自己的嘴裏塞,那狼吞虎咽的模樣,好似餓了好久一般,任誰一看,怕都不會相信,眼前的這個豪爽得幾乎不顧形象的女子,會是西陵國女皇陛下最疼愛的慧敏公主。
她確實已經餓了好久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麼公主的形象?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聽了上官敏的話,南宮天裔臉色微沉,隱約浮出一絲尷尬,斂了斂眉,南宮天裔的態度頗佳,“慧敏公主怎麼會來我這裏?”
上官敏剛吞下一口點心,抬眼看向南宮天裔,俏麗的臉上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但那笑容在南宮天裔看來,卻讓人頭皮發麻,心中隱隱浮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果然,上官敏放下手中的酒杯,將另外一個酒杯斟滿,隨即端著酒杯,滿臉討好的走到南宮天裔的麵前,“多謝今日南宮將軍慷慨解囊,敏敏也不能為南宮將軍做什麼,請南宮將軍務必喝了這杯酒,算是接受敏敏的謝意了。”
南宮天裔微微皺眉,對方好歹也是西陵國的公主,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如此以禮相待,看了看杯中的酒,又看了看上官敏滿是期待的雙眸,接過酒杯,仰頭一口喝下。
隻是,口中的酒還沒有來得及吞下去,便聽見上官敏鬆了一口氣道,“喝了這杯酒,敏敏就是南宮將軍的人了。”
南宮天裔一怔,雙眼倏地睜大,猛地將口中的酒全數噴灑了出來,上官敏正站在南宮天裔的麵前,那酒水就絲毫不差的全數噴在了上官敏的臉上。
這一下,兩個人都呆了,上官敏的臉色尤其難看,上官敏想到什麼,這個時候卻沒有去顧及臉上的酒,忙抓住南宮天裔的手臂,好似害怕他跑了一般,“你……你有這麼震驚嗎?南宮將軍,我……我很好養的,給些吃的就行,反正你今天拿黃金在蘇琴那鐵公雞手中把我贖了過來,本公主就是要跟定你了,你休想逃!”
南宮天裔比起那蘇琴可是好得太多了,為了她逃婚的日子不挨餓,她怎麼著也得抓住這麼一棵大樹,先解決掉溫飽問題再說,南宮將軍是這營中的老大,手下那麼多人,多養她一個,也應該不是問題吧!
南宮天裔嘴角忍不住抽搐,這才明白上官敏的真實意思,但依舊難掩尷尬與為難,“慧敏公主,不如容南宮天裔將公主駕臨之事稟報皇上,皇上定會好好接待公主。”
“不行!”上官敏斬釘截鐵的道,笑話!她是逃婚出來的,若是讓東秦皇帝知道她來了這裏,東秦皇帝定會將消息透露給母皇陛下,那不就等於是自動送上門了嗎?
母皇找到她,定會強行將她送到北燕去嫁給那個勞什子的北燕大皇子蒼翼,哼,她才看不上那個男人,又怎會心甘情願的嫁他?
南宮天裔濃墨的眉峰皺得更緊,這個公主,還真是難伺候!
“不如這樣,我這裏有一些銀兩,如果公主不嫌棄,便送與公主,公主想繼續待在東秦也好,想到其他地方走走也行,全憑公主的喜好,這樣你看如何?”南宮天裔努力堆出一個好臉色,從匣子中拿出了一袋銀子,遞給上官敏。
上官敏眼睛一亮,接過他手中的錢袋,“謝謝南宮將軍了啊!真好,你這裏還有銀子花,比蘇琴那鐵公雞那裏強多了!”
一邊說著,一邊滿意的將錢袋小心翼翼的揣入了懷中,隨即沒有再理會南宮天裔,而是徑自又坐到了桌子旁,一邊喝酒,一邊吃著東西。
南宮天裔實在是摸不透這個慧敏公主的行事作風,見天色已晚,上前試探的開口,“慧敏公主,不如我讓人將你送進城,然後找個客棧,替慧敏公主先且安置下來……”
“不用麻煩,你這營帳倒也挺舒適的,我暫且住在這裏就行了。”上官敏故意裝著不懂南宮天裔的逐客令,打斷南宮天裔的話,眼底劃過一抹精光。
南宮天裔徹底石化,不可思議的看著上官敏,這個慧敏公主,爽直豪邁,又有些古靈精怪,上次在四國祭上一見,倒覺得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不會連這話都聽不明白吧?
南宮天裔一陣糾結,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那公主今晚就請暫且住在這裏,明日本將軍再讓人送慧敏公主出去,南宮天裔告辭。”
說罷,南宮天裔便轉身走出自己的大帳,將大帳讓給了上官敏,心中卻是在盤算著,明日一早,一定要將上官敏給送出去,不知為何,這個上官敏總讓他心底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隻是,離開大帳的他,卻沒有發現背後上官敏眼底閃過的那一道詭譎的光芒。
翌日一早,在副將營中湊合睡了一晚的南宮天裔,起床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營帳,準備將上官敏這個燙手山芋給送出去,隻是,剛說明了來意,上官敏就十分怪異的看著他,“昨晚不是說好了嗎?我暫且住在這裏了啊!這麼快你就忘了麼?”
南宮天裔皺眉,“說好了?我記得昨晚是我給了你銀子,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