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堅定的說出了她的決定,卻是讓妙手公子原本那略顯不悅的臉徹底的僵住,看安寧的神色變了又變,“你說什麼?”
是他聽錯了嗎?去除胎記?替她去除胎記?
“你沒有聽錯,安寧是想妙手公子出手替安寧去除胎記。”安寧嘴角微揚,似看出了妙手公子的心中所想,那雲淡風輕的模樣,好似在談論著再輕鬆不過的事情罷了。
“你可知去除胎記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妙手公子微微斂眉,神色嚴肅起來,似乎又恢複了那個有著諸多怪癖的醫者,眼中對安寧,更是多了幾分探尋。
“妙手公子的醫術,天下無雙,這事情對你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罷了。”安寧挑眉,她又如何能不知道去除胎記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所以,她才找了妙手公子。
“你……不怕疼?要去除胎記,可是要硬生生的將那表麵上的肉給割掉,你一個嬌滴滴的女子,還是算了吧!”妙手公子甩了甩衣袖,雙手背在背上,便要走,隻是,他剛走出兩步,卻聽到背後傳來安寧的聲音。
“妙手公子是對你自己的醫術沒有自信?還是對安寧沒有信心?”安寧眸光微斂,眼中依舊是一片平靜,“如果是後者的話,那妙手公子可以將心放回肚子裏,別忘了,‘二公子’可從來都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女子。”
妙手公子倏然頓住腳步,微微皺眉,轉身看向安寧,眼中神色變化,是啊!這個宸王妃可是曾經的二公子,若說她表麵上看似嬌弱,不折不扣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深閨小姐,可是,她的內心卻是有比男子還要大的堅韌。
可是,想到那過程,妙手公子依舊有些為難,若讓他出手的是別人,他才不會管那人受不受痛,說不定還會刻意在手術之時,欣賞著那人的痛苦,但安寧不一樣,他可沒有忘記,折磨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寒毒是眼前這個安寧給了他解藥的方子,如果沒有安寧,說不定,他現在還必須在炎州的醫館裏,數著日子活著吧!
安寧不但給了他希望,還救了他的命啊!
“哼,本公子可不管什麼信心不信心的,別忘了,妙手公子的怪癖,我說不出手,就是不出手。”妙手公子冷哼一聲,希望借此打消安寧的念頭,隻是,他畢竟和安寧相交不多,雖然感激安寧,但卻太不了解安寧了,安寧堅持的東西,又怎會有動搖的道理?
她是下定了決心要去除這個胎記,計劃了這麼久,甚至還讓皇上和皇後幫她周旋,拖住蒼翟,因為她明白,蒼翟若是知道她的決定,定會阻止,但是,對於這個胎記,她是一定要去除的,不僅僅是為了蒼翟,同時也為了她自己!
便是她自己心裏,也不願和鳳家有絲毫瓜葛,想到鳳傾城,安寧的眼底劃過一抹陰沉。
收回神思,安寧揚起嘴角,“妙手公子,莫非要食言了,你曾答應過我,用得著你的地方,隨時開口,還才多久啊,這話就不管用了麼?”
是的,這是妙手公子親口承諾安寧的,這也是為什麼,安寧隻是去了一封信,便能夠讓這個一直以來,都看自己心情給病人看病的妙手公子,三番兩次的趕來京城。
安寧留意著妙手公子的神色,見他臉色僵了僵,眉心也皺得更緊,頓了頓,繼續說道,“也罷,我安寧也不是強人所難之人,既然妙手公子不願,那就算了,看來,我隻能找其他的醫者了。”
“你……”妙手公子上前一步,這一刻,他看到了安寧的決心,他完全不會懷疑安寧的話,自己若是不出手如了她的願,那麼,她一定會按照她所說的,重新找到大夫,直到去除了胎記為止。
要說醫術,這四國大陸之上,他妙手公子若是認了第二,那就沒人敢認第一了,活死人,肉白骨雖然略顯誇張,但他的醫術,確實是有讓枯木逢春的本事,不然又怎會叫妙手公子呢?不然,妙手公子那麼多的怪癖,卻沒有人敢真正的得罪他,誰沒有個病痛?說不定哪天就得求到他的麵前去了。
看著安寧,妙手公子沉吟片刻,終究還是開口,“割肉的時候,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痛的時候,可別哭爹喊娘的!”
妙手公子雖然惡狠狠的說著,但是,那眼中的關切,又怎瞞得過安寧?她就知道,她若堅持,妙手公子是不會讓她失望的,再說了……想到什麼,安寧眼底劃過一抹精光,“你放心,我手上的麻藥,可是多得是。”
她又怎會沒有做準備呢?她從許多毒草上提取的汁液,有讓人麻痹的作用,她以往都是用來麻醉敵人,讓敵人沒有招架之力,但是,現在,怕又有新的用途了。
妙手公子瞧見她眸中的機靈,冷哼了一聲,隨即朗聲交代道,“這兩天,你自己調整好狀態,我做些準備,三天之後手術。”
“好,銀霜姑姑,勞煩你挑選幾個機靈的宮女,伺候妙手公子的起居,可不能怠慢了。”安寧溫婉的開口,徐徐的語調帶著笑意。
“是,宸王妃請放心。”銀霜點頭,便立即按照安寧的吩咐,轉身從隊伍中的百來個宮女中篩選了起來。
皇後娘娘一早就有準備,安寧要去除身上的胎記,期間的過程尤為重要,她這次帶來的人,好幾個都是太醫院的女醫侍,目的就是為了協助妙手公子,好好照顧安寧。
確定了日子,安寧便在宗廟中住了下來,去除胎記的前一天夜裏,安寧沐浴完畢,房間裏,還縈繞著一股濃鬱的水汽,安寧最後一次對著銅鏡,看著自己後腰上的那個紅色的月牙形胎記,手拂了上去。
明日,這胎記便不會繼續在她的身上,鳳家女子的標誌?哼,她安寧可不稀罕!
拉上衣衫,安寧再也沒有看那月牙胎記一眼,翌日一早,安寧便已經做好了準備,妙手公子不緊不慢的沐浴焚香之後,才進了屋子,屋子裏除了安寧,還有銀霜姑姑以及幾個手腳利落的丫鬟。
妙手公子看安寧已經趴在榻上,她僅僅是後腰的地方,露出小小的一部分,那一個月牙形的紅色胎記赫然在目。
“妙手公子,麻煩你了。”安寧朝著妙手公子點了點頭,告訴他,自己已經準備好了,她早已經在後腰處,紮了銀針,此刻,那一部分便什麼感覺也沒有。
妙手公子挑眉,果然不愧是二公子,便是這個時候,都依然這麼輕鬆,看來,她去除胎記的決心,還真是堅定啊!
也罷!既然他已經同意了替她去除胎記,那麼,他就要做得盡善盡美,眸光微斂,妙手公子好似換了個人一般,嚴肅且認真,命人端來了幾盆清水,妙手公子將手伸入盆中,那雙手修長而白皙,看著本就已經很幹淨,但他依舊一點一點的搓洗,不放過每一個角落,甚至連指甲縫中,都極為細心的洗著。
第一盆水中洗得差不多了,他又將手伸入了第二盆水中,再後來是第三盆,第四盆……一直重複著第一次的動作,那模樣,甚至認真,便是安寧看了,也禁不住佩服起妙手公子來。
果真不愧是神醫,別的不說,單是看他對要用到的那雙手的細心打理,就已經看出了他的態度,這是一個熱愛醫術的人,甚至將他要做的事情,當成了一門藝術,這更是對病人的尊重啊!
房間裏,靜的可以,隻聽得水嘩啦的聲音,終於,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妙手公子洗好了手,在點好的紅燭上,將所有要用的器具都消了毒,一切準備就緒,那修長白皙的手,握著一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子,最後看了一眼安寧,還刻意將那刀子遞到了安寧的麵前,淡淡的開口,“現在喊停還來得及。”
這月牙形的胎記,甚是少見,紅色之中還透著淡淡的熒光,煞是好看,這麼好看的胎記,為何安寧卻要這麼堅決的要將它去除?好似它是洪水猛獸一般。
安寧看著那明晃晃的小刀,聰慧如她,又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嚇唬自己,讓自己知難而退麼?她安寧從來都不會有知難而退的時候!
“不就是讓你割一塊肉麼?你動手便是,妙手公子何時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安寧斂眉,嘴角揚起一抹笑意,似乎是告訴他,不用想著打消她的念頭,她已經決定要去除胎記,就不會半途而廢。
妙手公子皺了皺眉,暗道,這女子還真是有幾分膽量!
便是現在身上有麻藥控製著,但是,這之後呢?從身體上割一塊肉,能不痛麼?
眸光微斂,下一瞬,妙手公子眼神變了變,看著那月牙形的胎記,整個人好似眼前隻有那一點兒東西,全心的投入到了他要做的事情當中。
妙手公子不愧是妙手公子,僅僅是片刻的時間,就已然將那紅色的胎記切除,敷上了藥,便立即起身,“好了,這一個月之內,傷口便會徹底愈合,放心好了,本公子看在你算是救了本公子一條命的份兒上,給你用了最好的藥,保證一個月之後,原本切除胎記的地方,會和你身上其他地方的肌膚沒有半分出入。”
“如此,謝過妙手公子了。”安寧開口道,依舊趴在那裏,銀霜親自在一旁將其他的東西都收拾好,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著,皇後交代了,讓她親自來伺候安寧,她才能放心。
妙手公子卻沒有如他以往習慣的那般,完成了醫治,便不會多待片刻,妙手公子洗了手,竟是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命人送上了熱茶,那雙晶亮的眸子微微閃爍著,竟坐在那裏,泰然自若的喝起茶來。
目光時不時的掃向安寧,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終於,那張原本閑然的絕美小臉,此刻已經開始漸漸的發生了變化,喝著茶的妙手公子,一挑眉,絲毫沒有掩飾他那看好戲的模樣,心中暗道,哼,方才有麻藥,你倒是覺得沒什麼,現在麻藥退了,看你如何咬牙堅持!
麻藥好似開始失效,安寧微微皺眉,但這痛對她來說,她卻絲毫都沒有放在眼裏,能夠去除胎記,痛一下又算什麼呢?她安寧生死之痛,她都已經經過,又何懼這麼一點兒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