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的日子,閑適而悠然,幾乎是轉眼間,安寧便在昭陽殿內住了數月,那日碧珠從昏厥中醒來,便被飛翩帶了回去,飛翩這個初知道自己為人父的男人,從得知碧珠懷孕,到離開昭陽殿,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消失過。
這段時間,皇太後就好似人間消失了一樣,不再出現,安寧隻聽聞皇太後身體不適,需要靜養,不許任何人打擾,就連皇帝也避不見麵。
而至於住在春華居中的安蘭馨,據說那日一早,皇太後怒氣衝衝的去了春華居,將安蘭馨帶走之後,安蘭馨便再也沒有回過春華居,在這後宮之中,一個妃子的憑空消失,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更何況是一個冷宮中的妃子。
安寧的肚子,已有八月多的大小,不久便要臨盆,這段時間,安寧的肚子便好似吹氣一般的長大,東秦的服飾,喜束腰,現在的安寧,已然將束腰的帶子扯下。
茵茵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守在安寧的身旁,蒼翟日漸忙碌,但無論再忙,都不會忘記抽空陪安寧和肚中的小家夥說話,除此之外,安寧還多了一個朋友。
安寧的腦海中浮現出那一抹身影,正是那日在遊園會上,和安寧對視了片刻的女子——詹家大小姐,詹玉顏。
一段時間相處,安寧倒發現,這個詹玉顏與一般的世家女子不同,身為三大望門之一詹家的大小姐,詹玉顏出身名門,身份可想而知,容貌嬌麗,曾和鳳家大小姐鳳傾城齊名,又據說是被詹家老爺捧在手心上,極盡嬌寵,安寧本以為這怕又該是另外一個鳳傾城,但是,經過幾日的相處,安寧才知道,這名喚詹玉顏的女子,竟和自己是那般談得來。
她不喜束縛,看似高貴傲然,但骨子裏卻是不理世俗的女子。
她甚至還告訴她一個關於她的秘密,安寧想到什麼,嘴角揚起的笑意越發濃鬱了些許,誰能想得到,詹家大小姐那麼一個有才有貌,又有身份地位的女子,竟然是佛門的俗家弟子呢?
詹家老爺縱然是知曉,也無法左右這個女兒!
安寧還記得,那日詹玉顏見到蒼翟時的場景,她還以為詹玉顏會對蒼翟頗有好感,畢竟,詹灝也是有意讓詹玉顏接近蒼翟的,不是嗎?
可是,詹玉顏看著蒼翟之時,她卻沒有從詹玉顏的眼中看到絲毫愛慕,這更加讓安寧對這個詹玉顏頗有好感,安寧知道,詹家和蒼翟是世仇,但對於這個女子,安寧卻沒有遷怒之意,隻是,她卻明白,終究有一天,這個女子將不會再是朋友。
安寧正想著,一個宮女匆匆的跑進了花園,茵茵見其匆忙,斂了斂眉,“什麼事情這麼慌張?小心衝撞了王妃,有你的好果子吃!”
茵茵並不是刁鑽,喜歡為難下人的人,但是,隨著安寧肚子的日漸長大,她似乎也和蒼翟一樣,變得草木皆兵,隻要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她都會密切的注意。
宮女怔了怔,忙將手中的信呈上,“茵茵姑娘,這是有人給王妃的信。”
茵茵皺眉,看了宮女手中的信許久,終於是走上前,將那封信拿了過來,轉身看向涼亭中躺著閉目小憩的安寧,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走到安寧身旁,低聲在她的耳邊說道,“王妃,這兒有一封您的信,王妃可要閱了?”
“誰的?”安寧沒有睜開眼,似乎極其享受此刻的閑適。
“看這字跡,應該是詹家大小姐的。”茵茵瞥了一眼信封上的幾個字,隨口回答,心中也是疑惑著,詹家大小姐這些時日和王妃走動得甚密,這也是她為何識得她的字跡的原因,但今日詹家大小姐似乎是和王妃約好了,要一起喝茶,怎的人沒來,卻隻來了一封信?
安寧也是和茵茵有一樣的想法,睜開眼,從茵茵的手中接過信封,展開一看,眉心倏地皺了起來。
“王妃,發生了什麼事?”茵茵試探的問道,心中亦是充滿了好奇。
“詹大小姐今日不會來了。”安寧眼底劃過一抹陰沉,不但今日不會來了,日後怕是很難再見到,想到信上的內容,安寧將信遞到茵茵的手上,閉上眼,微微歎息了一口氣,“這樣,也好!”
茵茵摸不著頭腦,這樣,也好?怎樣也好?
茵茵終究是抵不過心中的好奇,看了看手中信上的內容,當她看到上麵的內容之時,心中一怔,詹大小姐她……
“出家嗎?”茵茵呢喃著,可她以為,應該是出嫁才對啊!畢竟,詹家大小姐已經年屆二十,在北燕國竟然還沒出嫁,本來就是一個異數了,可今日,她卻要出家!
這個消息怎能讓她不震驚?她也不像是看破紅塵的人啊!
茵茵想不透許多東西,但是,安寧卻是微微一想,就明白了許多東西,詹玉顏身為世家之女,她的命運,本就和世家榮辱牽扯在一起,這個女子雖然低調,但是,在世人的心目中,她卻還是詹家的大小姐,她一直都擺脫不了那份枷鎖,她終歸是要嫁人,而她的婚姻對於詹家來說,必定是一個手段與籌碼,詹灝雖然疼愛這個女兒,可怕也終究不會放過對詹玉顏婚姻的利用。
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安寧沒有想到,在三大望門之中,也有詹玉顏這樣的異類,她是不願意成為棋子,不願意被那些充滿著權力欲望與野心的人所利用。
所以,她隻能選擇這一條路,出家為尼,了卻紅塵俗事。
繼遊園會那日,北燕皇帝追封了一個皇後,廢了一個皇後,賜死了一個皇後之後,詹家大小姐出家為尼的事情,在昌都城傳得沸沸揚揚。
人們都在競相談論著這件轟動昌都的事情,據說,詹家老爺欲將詹家大小姐許配給一個青年才俊,又說詹家老爺有意將詹家大小姐許給東秦來的宸王殿下做側妃,可這一切的據說,都隻導致了一個結果,那就是詹家大小姐的反抗。
人們不知道詹家大小姐為何會因為抗拒出家為尼,或許是心上有人,不願屈服,才了卻紅塵,可是,誰又知道真正的原因呢?
據說,詹家大小姐瞞著詹家老爺剃了度,詹家老爺得知之後,氣得當場暈死了過去,醒來之後,便立即想將詹家大小姐給綁回來,可怎料,詹家大小姐出家的寺廟,正是北燕國的皇家寺院,受皇室蒼家保護,又高手如雲,詹家老爺根本就是莫可奈何,隻能接受這個現實。
但在氣憤之下,詹家老爺毅然開口宣布,和詹玉顏斷絕父女關係,詹玉顏從此之後,便不再是詹家的人。
世人當然也不知道,詹家老爺為何會這麼生氣,竟如此大動幹戈。
詹府,往日的詹府,熱鬧斐然,生氣盎然,但是此時的詹府,卻是流露出一片蕭索,下人三三兩兩的經過,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滿是陰沉以及小心翼翼,好似身旁一個不小心,會觸動到什麼,為自己引來災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詹府的氣氛就變得分外的壓抑。
書房內,這種壓抑陰沉的氣氛尤為濃烈,似乎是一個活火山,隨時都可能爆發一般。
茶香四溢,可是書房中的三人,卻沒有心思去品茶,三人沒有一個人眉心不是緊鎖著的。
詹玨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爹,眸光微斂,濃眉緊擰,“爹,現在該什麼辦?”
這個問題已經在他的腦海中盤旋了好久,現在該怎麼辦?可是,饒是他怎麼想,也想不出解決如今詹府困境的辦法。
詹灝眉峰皺得更加緊了幾分,該怎麼辦?他也是在想這個問題,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詹家會麵臨這麼大的危機,雖然在外界看來,詹家依舊是三大望門排名第二的世家望族,可是,誰又知道,這條百足之蟲,早已經癱瘓了。
“爹,以孩兒看,不如求求墨家,我想他們不會見死不救,畢竟我們三大望門從來都是同氣連枝的。”詹玨試探的問道,目光一瞬不轉的看著詹灝,似乎是不想錯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
詹家和鳳家不同,鳳家的人,都想奪權,但是,詹家在詹灝的安排下,詹玨無疑就是唯一的繼承人,所以,詹玨對詹灝也是分外的忠心。
詹灝端著茶杯,淺淺的抿了一口,他酷愛喝茶,但是,今日卻品不出茶中的味道,甚至覺得那茶好似苦口的藥一般,讓他食難下咽。
往日總是掛著笑容的笑麵虎,此刻卻是怎麼也笑不出來。
“你以為墨家就那麼安生嗎?說不定,他們此刻也是一隻無頭的蒼蠅,到處尋求著幫助,寄希望讓他們幫忙?哼,那還不如在這裏等著看詹家如何湮滅。”詹灝握著拳頭的手緊了緊,他怎會想到,詹家竟然會有這麼一天,想到近來發生的事情,詹灝頓時覺得,這幾乎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恥辱。
詹玨怔了怔,臉上的陰沉又濃烈了幾分,想到什麼,開口咒道,“都是玉顏那死丫頭,在詹家危難之時,她竟然不顧詹家,跑去出家為尼,嫁給裘公子,不是很好嗎?那丫頭,真是腦子你進水了!”
若是可以,他甚是想殺了那丫頭,這就是爹爹捧在手心裏嬌寵著的女兒啊,哼,真是一隻白眼兒狼!
雖然是為妾室,但也能夠緩解他們詹家現在的危機啊!事實上,他又怎知道,便是詹玉顏不出家為尼,便是詹家的花轎抬到了裘公子的麵前,得到的也不會是手下留情,亦或者是任何幫助,隻有無盡的諷刺。
“不要給我提他!”詹灝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厲聲吼道,詹家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就是和那裘公子脫不了幹係。
裘公子這個人,在好幾年前異軍突起,手中掌握了一些資源,和三大望門都有生意往來,在三大望門看來,他們是合作,也是利用,可終究是三大望門占上風,但都怕是沒有想到,裘公子在與他們合作之間,暗中卻是在慢慢吞噬著三大望門的產業。
能夠做到如此密不透風,想來那裘公子不隻是計劃了一天兩天而已,裘公子要幹什麼?稍早他或許還不知道,但是,在聽了五皇子蒼瀾查到的消息之後,他就已經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