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一時間,一片汪洋大海上,一艘船在海浪中起伏,海浪拍打著船身,靜謐的夜色中便隻剩下這個聲音,船頭上,一魁梧男子雙臂抱劍,炯然的目光看著黑夜中無邊無際的大海,眸中一片深邃,讓人看不清他的心中所想。
“啊……”
猛地,一聲充滿了驚恐的呼聲傳來,隨即,緊隨而至的是小女娃的哭聲,在這夜色中,伴著海浪而起。
魁梧男子身形一怔,幾乎是在一個電光火石之間,便閃到了門簾外,推開沒上鎖的門,魁梧男子將腦袋探了進去,“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魁梧男子看著房間內的情況,此刻,床上的小公子滿臉汗水,雙目瞪大,似乎依舊陷在驚恐之中,而那個哭泣的小女娃,雙手不安的揮舞著,依舊哭個不停,房間內,另外一個人也是滿臉詫異的看著自己的主子。
“主子,你怎麼了?”從隔壁房間趕過來的雪兒坐在安寧的身旁,關切的問道,她也是被方才小姐的那一聲驚呼而驚醒了,看著小姐臉上的汗水,以及流露出來的驚恐,雪兒也是滿心的不安,她和小姐雖然有兩年左右的時間沒見了,但是,曾經那段時間的相處,她卻是了解小姐的性子的,她素來都是鎮定內斂的,能夠讓她露出如此驚恐表情的事情,向來很少,小姐這樣驚恐的神色,是她不曾見到過的,而這原因會是什麼?
安寧收回深思,扯了扯嘴角,“沒事,隻是一個夢而已,隻是一個夢!”
是的,她做了一個夢,一個讓她心髒會下意識緊縮抽痛的夢,想到那夢中的場景……安寧搖了搖頭,那不會真的,蒼翟怎麼會讓自己……
安寧看了一眼探進腦袋的魁梧男人,臉上綻放出一抹笑容,“抱歉,驚擾到水公子了,我這裏已經沒事了。”
水公子神色複雜的看了安寧一眼,皺了皺眉,終究還是退了出去,安寧聽到小餘兒依舊沒有停止的哭聲,心疼的將她抱在懷中,目光轉向依舊滿臉擔憂的雪兒,柔聲安撫道,“雪兒,你去休息吧,我這裏是真的已經沒事了。”
雪兒不笨,她怎麼也不會相信小姐說沒事,她臉上雖然笑著,可是,她的眉心卻依舊緊緊的皺著,似乎還在擔憂著什麼,隻是,小姐似乎是想要自己靜一靜。
雪兒明了小姐的意思,看了一眼她懷中的下家夥,“小姐,將小公主給雪兒照顧吧!”
“不用了,這丫頭一哭起來,粘人得緊,還是我照顧吧。”安寧看著懷中的小家夥,她也是從來沒有看到這丫頭這般真切的哭過。
雪兒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起身,出了房間,房間裏,隻剩下安寧和小餘兒二人,小餘兒那張笑臉早就因為哭泣脹得通紅,等到房間裏隻剩下他們母女二人,小餘兒便立即開口,帶著哭腔道,“娘,爹爹……我夢見爹爹……死……死了!”
安寧的身體赫然僵住,愣了片刻,將小餘兒舉起來,目光直視著她的雙眼,“你說什麼?夢見……你也夢見……”
小餘兒聽出了些許端倪,“也?娘,你也夢見了?”
安寧吞了一下口水,默然的點頭,不錯,她也夢見了,那個畫麵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旋,她看見一把利劍刺進蒼翟的身體,蒼翟猶如風中的落葉倒地不起,可是,除了看清那人是蒼翟之外,其他的一切,卻是極其的模糊,好似水裏望月,霧中看花一般,找不到真切的感覺。
可是,在那把利劍刺入蒼翟身體的時候,她心中的痛卻是那般真切,幾乎要將她給徹底的吞噬,這個夢意味著什麼?蒼翟那邊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情?
無數的疑問在心裏冒出來,無盡的擔心盤旋著。
“娘,怎麼辦?爹爹他……”小餘兒慌了起來,她一直將娘親當成主心骨,現在也不例外。
“沒事的,隻不過是夢而已,爹爹他素來吉人天相,你覺得,爹爹是那麼好殺的嗎?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這真的隻是一個夢而已。”安寧口中不斷呢喃著,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在安撫小餘兒,還是在催眠她自己,好讓自己真的相信,那一切都僅僅是夢而已。
蒼翟那般精明謹慎的性子,已然知道北燕國有勢力在暗中蟄伏,他又怎會不小心警惕,所以,蒼翟一定會好好保護好他自己,蒼翟承諾了她,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分別,不是嗎?他素來都是一個遵守承諾的人,絕對不會食言而肥。
小餘兒看著娘親的麵容,真的隻是夢嗎?連她也知道,如果僅僅是她們一人夢到了那場景,那或許隻是一個夢罷了,用不著去多想,可是,她們母女二人竟然同時夢見了,這還能僅僅將它當成一個夢來看待嗎?
小餘兒自然是知道娘親這般安慰是為了什麼,不僅僅是娘親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她也不願意相信啊,她雖然是重活一世的人,但是,對於這一世的父母,她早已經打從心裏接受著,喜歡著。
“對,隻是夢而已。”小餘兒呢喃道,聲音之中還夾雜著因為哭得太過激烈而帶來的哽咽聲,小手碰了碰安寧的臉頰,“娘,別多想了,爹不會有事的。”
安寧扯了扯嘴角,心中將小餘兒的話重複了一遍,對,蒼翟不會有事的。
夜越來越深,安寧將小餘兒安撫著睡下,自己卻是怎麼也睡不著,索性便披了一件披風,出了房間,走到船頭,方才那抹魁梧的身影依舊站在那裏,安寧看到他,卻絲毫都沒有意外。
走到水公子的身旁,和他並肩而立,看著無邊的海洋與黑夜,安寧緩緩開口,“你覺得你家主子,是怎樣的人?”
水公子身體赫然一怔,在那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主子?他的腦海中下意識的浮現出了一抹身影,那冷峻威嚴的麵容,讓人徒生敬畏,隻是……這不該是從身旁這個“二公子”的口中問出來吧!除非……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水公子淡淡的道,神色之間,努力保持著平靜,但是,他是否平靜,是否否認,都改變不了安寧的任何猜測,不,不是猜測,而是她早已經確定了。
安寧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轉過身來,坐在船板上,任背靠在船舷上,雙手抱著腿,看著似蜷縮著的姿勢,沒有理會水公子的否認,徑自開口道,“我不到十五歲才真正的認識蒼翟,從他一出現在我的眼裏,我就知道,他是一個不凡的男人,終究有一天,會有一番不凡的作為,我知道他八歲之前的生活,但是,對於他八歲之後,那些奮鬥的艱辛,我雖然知道那不是一丁點兒汗水就能夠概括的,但他從來不曾對我說過,你是參與了他那一段生活的人,我想聽聽在你的心裏,他是一個怎樣的主子。”
水公子臉色變了又變,心中明了,果然如他所猜測的那般,她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切,他不是都掩飾得很好嗎?可是為什麼……
安寧一抬頭,似乎是看清了他心中所想,嘴角微揚,“你覺得,我會讓一個萍水相逢的人,一路上跟著我嗎?另外,你覺得你看起來像無條件的就會保護別人的人嗎?”
這些安寧雖然平日裏沒有表現出來,但心裏早就想的透徹,她若不是知道這水公子是蒼翟的人,她也不會那麼放心的將她和小餘兒的安危交給他。
水公子心中咯噔一下,原來從一開始,她怕是就已經猜出了他的身份了,不錯,聽聞皇後娘娘素來謹慎,確實不會平白無故的讓一個陌生人跟著她。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水公子猛地退後一步,單膝跪地,恭敬的行禮,“屬下參見皇後娘娘,是主子他不放心皇後娘娘和小公主的安危,所以才派屬下緊隨相護,屬下欺瞞之罪,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那麼偷走本宮的馬,也是你的主子吩咐的?”安寧挑眉,眉宇之間流露出些微的不悅,果然,話一落,便看到這張素來冰冷剛毅的臉上,閃過那麼一絲不自然,夾雜著些微的尷尬。
“請皇後娘娘責罰!”水公子沉吟片刻,毅然請罪,也不為自己辯護,毅然承認了那偷馬賊就是他自己,那磊落的性子,倒是讓安寧甚是喜歡。
不錯,是他偷走了皇後娘娘的馬,自從皇後娘娘和小公主與主子分別之後,他就一路暗中跟隨著皇後娘娘,雖然從來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但她和小公主卻是一直都在他的保護之下,不過,快要到東秦國的時候,他意識到到了東秦國,他將會麵臨許多不凡的人,那麼多雙精明的眼睛,他難保不被發現,所以,他才計劃好了這一出戲,目的就是能夠跟隨在皇後娘娘的身邊保護,可是,他卻沒有料到,皇後娘娘早看穿了他的把戲。
聽她方才那語氣,她怕是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知道吧。
難怪和皇後娘娘接觸過的那幾人,都說皇後娘娘精明聰慧,不是平凡的女子,他還不相信,可如今一看,她當真是配得上主子,難怪主子會那般愛皇後娘娘。
“責罰就不必了,這一路上,倒是勞煩你保護。”安寧斂眉,淡淡的開口,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吧,陪我說說話,說說那段蒼翟生命中,我不曾參與的時光。”
水公子看了看海風中的安寧,沒有再推辭,坐在距離安寧兩步之遙的地方,開始說了起來,“其實,屬下名喚晨鳧,在水中被主子所救,屬下是一個孤兒,當年幸得主子相救,給了屬下新的生命,這名字也是主子賜給屬下的,從此,晨鳧的生命裏,便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為主子而活,在八駿之中,許多人都有這個信念,那時主子的年紀,或許並不比我們大,但是,他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人心悅誠服,下意識的想要追隨,他是一個天生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