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江雪自然知道祝家沒有牽扯進去。她是瘋了,可她再瘋,也不會牽連她的父母兄弟。祝江雪點點頭:“好。既如此,三哥還是快快回去,早做打點。我自會小心。”

見她依舊沉穩,祝三哥這才放心離去。祝江雪又在大堂坐了片刻,終是起身,緩步行去了殷承平的書房,關上了房門。

祝江雪的手輕柔拂過書桌,凳子,書櫃,小榻,仿佛還能看見那個男人在這裏,或坐,或臥,或行,或處理奏折,或與臣下商討,又或者……與別的女人調情。

他折磨她,輕賤她,卻也忌憚她。自成親之後,他在這書房裏睡的天數,遠比和她一起睡臥房的天數多上幾倍。她也曾有恨意怨言,卻始終無法割舍。而現下……她的私心,竟然親手將他送上了黃泉路。

祝江雪去書櫃拿出了一個小瓷瓶,在椅中坐下。自暈倒後醒來,她的心愈發平靜。沒有悲傷,沒有愧疚,沒有不甘,沒有留戀。那些愛恨仿佛隨著殷承平的死去,一並消失在了過往裏。她隻是安然打開小瓷瓶,從中倒出毒藥,扔進了嘴裏。

她的確不怕謀逆失敗。人生便是賭博,她一路都贏得漂亮,也不怕偶爾輸得丟人。隻是……若是連殷承平都輸了,這世界便是再精彩,她也不想玩下去。

***

皇宮裏。聽到乙建安承認謀逆,天昭府眾人都停下手上的事,偷偷看向他。而劉統領肅容上前一步,站到了皇上麵前。禦林軍眾人見狀,也悄悄移動,嚴陣以待。他們等著皇上暴怒下令將乙建安拿下,可出乎意料的,皇上隻是無力點點頭,竟然什麼都沒說,就要離開。

劉統領驚疑萬分,幾步上前:“皇上!你……乙建安和太子殿下串通謀逆,你怎能放過他?!”

皇上沉默半響,終是答話了:“他沒有謀逆,他去投靠殷承平,都是我的暗中命令。”他遙遙看向殷承平的屍體,一聲歎息:“我早就覺得他有逆反之心,這才讓乙建安去試探一二,結果果然……”

眾人麵麵相覷,一時都無法消化這話。皇上卻擺擺手道:“朕累了……通知下去,明日罷朝。”就這麼離去。

劉統領好容易反應過來,行到乙建安麵前,冷冷朝他道:“皇上向來多心,他和太子殿下有間隙,你身為臣子,應該努力調和,又怎能依著他,去引誘殿下造反?”他的目光愈見憤怒鄙視:“我一直以為,乙大人是識大體之人,原來……不過一諂媚佞臣!”也甩袖離去!

乙建安看著劉統領走遠,目光沉沉,一言不發。

劉統領說的道理,他又怎會不懂!事實上,他隻是迫於皇上的壓力,無奈收了殷承平的寶劍以作敷衍。卻從頭到尾都不曾假意投靠,引誘殷承平造反。

但這事是丁夏做的,記在他頭上,合情合理。

他到底還是沒有防住丁夏,讓她和殷永瑜導演了這場謀逆大戲,成功奪了殷承平的性命。

是他舍不得她,是他妄想她能收手,是他以為多花些心思,就能看住她。如果他再多防備她一些,如果他從一開始就不給她機會,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都是他的錯。

乙建安的目光越過重重宮牆,看向天昭府的方向,心中的絕望漸漸清晰:他再也不能這樣下去了。

時是寅時,乙建安回到天昭府,遠遠立在一顆大樹上,朝著他的房屋看去。他還想偷偷看看丁夏。他以為丁夏可能在睡覺,卻見到房中點了燈,女子穿著裏衣坐在桌邊,臉上沒有一絲睡意。

乙建安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這個衣著,這個點數……她在等他呢。她謀劃了一切,並且有恃無恐,篤定他不會將她供出去。她想等他回來,撒嬌耍賴哄到他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