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坐在蒲團上出神的看著窗外,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用一本略微泛黃的書扇著丹爐的爐火。不同於尋常火爐的茲茲聲,丹爐裏麵那些特別的炭燃起來卻是沒有絲毫聲響的安靜。長年淬煉著各種奇珍靈藥,使得小小的丹房始終彌漫著一層若隱若現的香味。
“聚百藥之靈,引以五行,入硫磺半石,木灰二兩,鎏金鏽沙一錢,雨水三分,觀音土……觀音……啊!啊!啊!又忘了!”曦和生氣的把書用力的摔打了幾下,恨不得把書一股腦的塞進丹爐裏燒了才好。
“觀音土半斤,混炙成丸,以為丹衣。含靈胎百藥於內,是為藥膽。以膽成基,輔以衣引,凝丸成丹,陰雨之日,取清水化服一丸,食之驅肌骨之濕痛。”一個不急不緩的聲音從丹爐另一側傳過來。
曦和聞聲一僵,才想起來這丹房之中原來還有其他人的,老老實實的把書放到身邊,隱隱覺得臉上有些發燙。轉頭看去,卻是那個熟悉的少年麵孔。
這少年明明是儒生的打扮,偏偏披著一件略顯肥大的道袍。本來應該是不倫不類的打扮,套在少年身上卻顯出一種清新雋秀,隱隱透出些仙風道骨的出塵。
“你,你也背過這個麼?”曦和看了看正在閉目養神的少年。
“這個丹訣你背了半天,我聽也聽會了。”
“你的意思是我比較笨麼?”曦和看著少年,有一種恨得牙癢癢又無處發泄的感覺。
“這倒不是,你的資質極上乘,聰慧過人,隻不過……”
“隻不過?隻不過還是比起你來差那麼一點點是不是!”曦和嘟著嘴,重新翻看起地上那本泛黃的書卷。
“不,你現在神不清,心不寧,就是再聰慧,怕也難以記住吧。”少年不慍不火的聲音,雖然聲音清遠中帶著些許稚氣,而話語口氣卻是老成的有幾分像垂暮老者。
曦和自知剛才賭氣的話語是小人之心了,連同剛才背書時的失態怕是全落在著少年眼裏,偏偏少年淡泊儒雅,讓自己想埋怨幾句都找不出什麼詞來,這種被人穩壓一頭而不能發作的窩囊還是生平頭一遭感受到。
“沒法子,明天師父還要考我,別看他慈眉善目的,要是考不過關,該法還是要罰的。”曦和皺皺眉頭,想起了上次有個師姐考核沒通過,結果被罰在蓮花峰頂打掃了整整一個月的猴糞。
“左右你也背不進去,還不如找個地方傾訴出你的心思,等到心中再無掛念,回來再背說不定能水到渠成。”少年張開雙目看了曦和一眼,繼續閉目養神:“你一直魂不守舍,神遊物外,是有極為掛念的事吧。”
“是啊,也不知道師兄現在怎麼樣了。”小姑娘無精打采的把書頁翻的嘩嘩作響:“就算不喜歡人家浩氣盟,但人家既然誠心邀請你,再不想去就不能婉拒下麼?非要當著人家使者的麵把人家數落的一無是處,還說惡人穀的王穀主陶先生才是有血性的真英雄……”
曦和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盯著丹爐裏跳動的爐火,眼中滿是當日的情形:“卓師叔當然不能容忍門下弟子有這麼大逆不道的言論。於師姑在一旁趕忙勸說卓師叔‘聽雨還年輕,少不更事’,師父也勸說‘人各有誌兮何可思量,入世再出塵亦未必不是正道’,話都說成這樣了,師兄他借個台階下就罷了,畢竟當著人家浩氣使者的麵卓師叔總要表明正道的態度麼。但是師兄他非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和卓師叔較真,說什麼謝大師伯和王穀主當時並稱‘劍魔’‘雪魔’,要是王穀主是邪門歪道,那大師伯不也是邪門歪道麼……”
曦和打個寒顫,想起那天卓師叔須發皆張、狀若瘋魔的樣子。平日裏明明那麼器重師兄的,可那天盛怒之下,居然順手抄起幾百斤的香爐狠狠的朝師兄砸過去。要不是師父和於師姑聯手攔住了卓師叔接在香爐之後斬向師兄的那一劍,師兄估計……估計就沒有機會被逐下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