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財消災,江湖道士專業技能之一。
這項技能,徐福是真不大熟練。很多東西,是一張符紙就能改變的嗎?那未免太可笑了些!
但是人家於自己有恩,又特地求上門來了,徐福當然不能置之不理。
徐福出聲叫住夥計,讓他帶著自己到了周家婦人的跟前,周家婦人坐在大廳的角落裏,神色瞧上去還是那般慈和,隻是目光沉沉。足見她在聽過徐福的批語之後,回去定是越想便越在意,最終放心不下,選擇了相信徐福口中所言。
“周家婦人。”夥計低聲喚了一聲。
周家婦人抬頭看過來,瞥見徐福的身影,立即便起身往前迎了兩步。徐福衝她淡淡點頭,“夫人請坐。”
周家婦人點了些食物擺上桌來,隨後才對徐福開口道:“敢問先生昨日所言,可有解決的法子?”
“貴府姑娘體弱,我是實在幫不上半分,生病要瞧,這是誰都知道的道理。若是你放心,可將小姑娘帶到我跟前來,我也瞧一瞧她的麵相,看她未來可有轉運的時機,如何?”在一個慈母的麵前,徐福也不想過分誇大自己的能耐,沒必要讓人家滿懷希望,最後卻又更加失望。
不過是要見一見自己的女兒,這有何妨?若是能解決,自然是好的!周家婦人想也不想便應下了。
“小女生來體弱,我們家中本就是醫館,但對小女的身體,卻是半點法子也沒有,後又四處尋求醫術高絕的黃岐家,奈何遍尋不得……”周家婦人本也未放在心上,她這女兒隻是體弱了些,但瞧上去和常人無異,她早早便打算好,日後為女兒尋個好夫家就是了。本想著都是無望的事,但卻未料到,會被徐福一語點破。
當時周家婦人心中是有些薄怒的。
如今趙國之中,將女兒家當貨物瞧,多少男子將身邊的姬妾當貨物轉手,送來送去。
她女兒有醫館傍身,到時能入贅個不錯的夫婿,但若是體弱的名聲傳出去,讓有些男子起了歹心,謀劃著娶了女兒將她氣死,好謀奪醫館,這又如何是好?
不說這個,女兒體弱的名聲傳出去,若是逗人笑話,那讓她女兒如何自處?
好半天周家婦人才冷靜下來,細細一想,頓時從徐福的身上發現了生機。他既然能瞧出來,那定然本事過人,想來也是有法子解決的!轉變了心態的周家婦人,如今再瞧著徐福,就覺得是個一定不能得罪,反要好好求著的人了。
“無處可醫嗎?”徐福微微皺眉。這可就麻煩了。
按理來說,薑遊說不定有法子,但是薑遊從鹹陽離去之後,徐福怎麼知道他如今在何處?將人千裏迢迢叫來,定然是個大人情!何況這些都不論,眼下他和嬴政陷入窘境,先顧上自身已是不錯,又如何顧得上別人家?
找薑遊的法子在徐福腦子裏打了個轉兒,最後先暫時按下了。
等見了小姑娘的麵相,到時候再說也完全來得及。
送走周家婦人,徐福便出門找到了昨日的地方,擺下攤來,又繼續自己的算命大業。
有了昨日做個鋪墊,今日又怎麼會愁生意?
上門來求看相的,懷著好奇心抽簽的,還有指著八卦盤來算的……一個接一個,倒是沒人敢去碰那龜甲,實在是小老百姓眼中,龜甲那是王室卜筮才用得上的東西,他們來用,那豈不是折壽?
這些人已經暗暗覺得,徐福定然來曆不凡,身份尊貴了。
有些姑娘麵對他時,雖意動不已,但思及他口中的男人,也隻能黯然退卻了。她們可不想與人做個妾室也就罷了,偏偏還要與男人爭寵。
這等好皮相的男子,還是遠遠瞧著,供在心頭,當做年少時的一場美好邂逅,那也就夠了。
徐福十分喜歡這些姑娘的爽朗、不扭捏,與她們打交道時,不免輕鬆了許多。
小鎮上的女子極為舍得砸錢出來,求子,求良緣的,她們毫不吝嗇手中的錢幣。短短一個多時辰過去,徐福就已經有足夠的錢去還給醫館了。
徐福抬頭看了一眼天。
唔,快要到午時了,他也應當收拾收拾東西,回客棧去了,留嬴政在客棧中照顧扶蘇和胡亥,徐福覺得……不大靠譜。
徐福剛撿起了龜甲,一雙鞋履突然進入了他的視線之中。
“足下可否為我算一卦?”
生意上門,徐福也不好拒絕,他隻得放下龜甲,抬起頭來打量麵前的人。
麵前的男子穿得花裏胡哨,生有一雙鴛鴦眼,他手裏頭攥著一隻錢袋,錢袋鼓囊囊的。他有意在徐福跟前顯擺一番。
這樣的人,徐福見得多了,是以麵上連半分異色也沒有。
“請。”徐福低聲道。
不管對方是個什麼脾性,好不好相與,此時都隻是他的客人罷了。
那人咧開嘴笑了笑。
旁邊投來了無數或警惕、或畏懼的目光。
徐福將那些人的反應盡收眼底,難道麵前的人,還是個不好惹的紈絝子弟?故意來找茬的?不然旁邊鋪子裏的老板,怎麼會朝自己投來同情的目光呢?
那人無視了周圍的目光,在徐福跟前蹲了下來,點了點徐福麵前的八卦盤,又點了點龜甲,極為不屑道:“就這些玩意兒?就能斷人生死?瞧出命理?”
“是。”徐福絲毫不生氣。
上輩子他在天橋底下擺攤的時候,比這不中聽的多了去了,就說他在奉常寺中,也沒少聽那些瞧不起他的話。再多的冷眼嘲諷,對於他來說就跟撓癢癢差不多。
上輩子,還有人指著他罵年紀輕輕做什麼不好,偏要出來騙人,實在有病!甚至有人對自家的小孩兒說,要是不好好讀書,以後就得像他這樣擺攤子騙人。
每當這時候,徐福都隻能在心底感慨一聲,無人賞識自己這股清流啊。
他又不似那些乞丐,有手有腳四處乞討,他又沒有故做騙局去訛人錢財。他擺攤,算命,自食其力,他有什麼好心虛的?別人指責就隨別人指責去吧。
那人見徐福反應冷淡,不免有些失望。
這些個江湖術士,不是最忌諱人不信他們了嗎?這樣挑釁一番,竟是連臉色也未變。
那人頓時興趣更甚,他倒要看看,這位算命先生,究竟有什麼了不起的本事?
“你替我瞧一瞧,我前程如何?”男子驕傲地揚了揚下巴,眉毛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他這模樣還有什麼好瞧的?
“衣食無憂,但卻沒甚前程。”徐福想也不想便道,連停頓都不帶一下的。
男子愣了愣,等他反應過來徐福說了什麼,不由得麵帶慍怒,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徐福,磨了磨牙,語氣森森,“你說什麼?”
徐福還真不怕他,站得再高又如何?氣勢外泄,麵容猙獰,可見虛張聲勢過多。這樣的人,內裏多半都是繡花枕頭,不過全靠麵上凶神惡煞地撐著,才能威懾住他人。這樣的人,要是往嬴政麵前一站,恐怕嚇都能給生生嚇尿。
徐福不打算給對方麵子,昨日和今日算卦批命,他言辭大都溫和,這樣難免會讓人覺得他軟和了些,那現在他就來展示一下自己的氣魄,不管是震懾這個人,還是做給其他人看。
他神色淡定,掀了掀眼皮,瞧著麵前的男子,道:“我說,你不僅沒甚前程,恐還將有血光之災。”
說完,徐福還將“血光之災”四字在舌尖過了一遍。
好久沒對人說起這四字了,實在有些想念,此時說出來,有種莫名的快.感。
旁邊看樂子的眾人不由得瞪大了眼,頻頻朝男子身上看去,似乎想要看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有血光之災。要知道這麼多前來求卦的,得到的批語爛到這等地步的,也隻有他獨一份了!
鎮上百姓大多不待見此人,此時免不了有些期待,他若是真的來個血光之災,那才叫真的可樂了!
見越來越多的視線投注到自己身上,那人有些惱羞成怒,抬腳便要去踢徐福跟前的東西,徐福動作敏捷,拉起鋪在地麵的布,一拉一合,東西便裝進去了,那人什麼也沒能踢到也就罷了,偏偏還因為用力過猛,腳下“嗤啦”一聲踩滑了,直接在徐福的跟前摔了個四腳朝天。
眾人皆是一愣,神色複雜不已。這人在鎮上風評不好,誰也不喜歡他,偏偏人家有個家產豐厚的爹,常人也不願意去招惹他,但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這麼容易……便在眾人麵前出了醜?
那人麵色漲紅,憋急了,罵了一句,“小人!你……你竟然暗算我!”
暗算?我脫你褲子了?還是往你腳下放釘子了?徐福瞥了他一眼,冷聲道:“血光之災有一,恐有二。尊駕若是不謹慎些,恐怕又要有血光之災了。”
那人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不遠處匆忙跑來幾個仆人,忙將他扶了起來,皆是朝著徐福投來憤怒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