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4.二五四(修)(1 / 3)

秦王政二十二年,楚國覆滅,王翦率軍攻打了燕國的遼東郡,將逃竄的燕王拿下,燕王被拿下後卻沒能熬過幾天,便暴斃而亡。王翦便未再多留,迅速率著士兵回到了鹹陽。

此時,全國上下皆知,秦王將要立王後。

王翦自然也是知曉的,在接到嬴政召他回鹹陽的命令後,王翦便立即啟程了。

這等盛宴,他怎敢錯過?

一個多月後,王翦便回到了鹹陽。

而此時的鹹陽宮中,大殿裏燭光搖曳,靜得隻能聽見一人低聲說話的聲音。

“為什麼還不醒呢?”胡亥趴在床榻邊,一邊伸手撥弄著徐福耳畔的頭發,一邊忍不住打了個嗬欠。瞧著徐福這樣睡下去,胡亥都覺得有些困倦了。

胡亥往床榻上蹭了蹭。

此時宮殿的大門被打開了,扶蘇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見胡亥要將手往被窩裏伸去,臉登時黑了黑,厲聲道:“胡亥,莫要搗亂。”

胡亥癟了癟嘴,“我手冷。”

扶蘇黑著臉,“手冷也不能往父親的被子裏伸。”

胡亥回過頭來,眨眨眼,一臉無辜,“可是裏麵暖和啊。”

扶蘇大步上前,輕輕鬆鬆地將胡亥提了起來,隨後再將他放在了一邊。扶蘇輕歎了一口氣,“今日若是父親還醒不來,那該如何是好?”

胡亥小聲道:“其實也沒有關係呀。”見扶蘇往他這邊看過來,胡亥咽了咽口水,低聲說:“反正就算昏迷著,也可以穿上衣服,送上大殿呀。”

扶蘇皺了皺眉,“……總歸,總歸會成遺憾。”

胡亥將聲音壓得更低,嘀咕道:“父親若是醒了,反而不樂意怎麼辦……”

扶蘇當然沒聽見胡亥說的話,他上前探了探徐福的額頭,扶蘇的手有些涼,徐福被冰得一激靈,身子微微顫了一下。扶蘇更是被驚了一跳,他忙將胡亥又叫到了床榻邊,“你剛才瞧見了嗎?父親是不是動了一下?”

“你把我趕到一邊去了,我什麼也沒瞧見。”

扶蘇沒好氣地將胡亥又推了回去,“那你還是一邊兒待著吧。”

胡亥癟癟嘴,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他的話音剛落下,扶蘇就又見床榻上的徐福顫了顫。

扶蘇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緊緊盯著徐福的麵孔,就等著他醒來。

而此時殿外又響起了腳步聲,是嬴政身後跟著一串宮人進來了。

“如何了?”嬴政沉聲問。

扶蘇看了嬴政一眼沒有說話,嬴政抿了抿唇,看向了床榻上的徐福,嬴政也沒能說出什麼話來,他隻是盯著看了會兒,爾後道:“還是按計劃做下去吧。”

嬴政也沒想到,他策劃好了一切,但唯獨沒算到,徐福會一睡就昏睡了這樣久的時間,直到今日,已然是之前定下的大婚吉日。

對於嬴政來說,他已然年過三十了,但這卻是頭一次婚禮,偏偏他的“王後”連醒都醒不來,嬴政也隻有安慰自己,反正娶個男人做王後已經夠震驚世人了,那麼他娶個一睡不醒的男人,似乎也就沒那麼怪異了。嬴政越想越覺得如此,於是大手一揮,讓宮人打了水來。

扶蘇隻得拉著胡亥往外走,胡亥不解,忍不住道:“為什麼我們要出來?”

“父王要為父親洗澡,你也要看?”

胡亥恍然大悟,“噢……對,會羞羞。”

扶蘇:“……”胡亥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老用小時候的口吻說話?

這頭嬴政將徐福抱了起來,親手抱著他洗了澡,然後才又親手為他換上了裏衣,但僅僅是這樣的動作,就已經讓嬴政背上滲出一層薄汗了。隨後嬴政將他放在了床榻上,然後才又將宮人叫了進來。

宮人手中托著禮服,幾人走上前,小心地將徐福扶起來伺候著他穿禮服,還有幾人則是走到嬴政身後,伺候著嬴政穿衣。自然是嬴政最先穿好了禮服,其後才是徐福。

他們皆是身著緇色的禮服,深沉的墨色包裹著他們的身軀,襯得嬴政的身軀更加英武挺拔,而徐福則更像是一塊美玉被包裹在了其中,白皙的肌膚和其衣袍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後,他們都往腰上係了玉。此時有個習俗那便是君子佩玉。除了玉以外,還要佩上劍。

嬴政佩上長劍,徐福腰間佩的劍則要短上一些。

而後嬴政頭戴冕冠,徐福頭上戴的卻是另製的冠,金銀鑄就,鑲以美玉,戴在頭上的時候,更襯得麵容俊美、精致如玉。

他們衣著打扮相同,也就隻有從頭冠可分出二人身份的不同了。

宮人們小心地扶住了徐福。

嬴政還在整理衣冠,卻突然聽宮人“啊”地驚呼了一聲,嬴政立即便回了頭,“何事?”

那宮女嚇得一下跪倒在地上,哆嗦著低聲道:“王上,奴婢方才似乎看見……看見庶長的眼皮動了動。”

自從徐福昏睡過去之後,寢宮中便陷入了沉寂之中,嬴政整日繃著臉,誰人也不敢觸怒了他,何況是在這樣的日子,嬴政早早便說過,誰若是出了紕漏,屆時不僅會丟命。那宮女見自己失了態,當然心中驚慌不已,生怕惹得嬴政大怒,降罪於她。

但此時嬴政哪有功夫去顧她?他幾乎是兩三步便跨到了床榻邊上,而後湊上前去仔細盯著徐福的眼皮瞧。

嬴政此時分外的有耐心,他盯著瞧了好一會兒,直到再次看著徐福的眼皮動了動,嬴政才直起了腰身,他緩緩舒出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徐福的睫毛顫了顫,忽然間睜開了雙眼,黑黝黝的眼眸恰好和嬴政對上,宮人們緊張極了,險些驚叫出來,不過幸好他們都將尖叫聲死死扣在嗓子眼兒裏了。

嬴政此時也緊張極了,耳邊一切的聲音似乎都在此刻遠去了,他緊緊盯著徐福,企圖從徐福的麵部表情和眸光,來分析出他此刻擁有的是哪段記憶。但是嬴政失敗了,因為徐福的麵色分外淡漠,而他的目光也似乎有些渙散。也就是說……他隻是受到外界的刺激,睜開了眼,但實際上,徐福還沒有恢複神誌。

嬴政難免有些失望,不過能睜開眼也是一樁好事了。

於是他抬手撫了撫徐福的頭頂,低聲道:“為庶長整理好衣袍。”

宮人們點了點頭,忙小心地為徐福整理了起來,他們不敢多問一句話,哪怕此時庶長的表現還是那樣的怪異。

嬴政整理好衣袍後,便守在了床榻邊,原本他是想要先到大殿中去的,但是此時見徐福已經醒來,嬴政哪裏還能舍得先行離開?嬴政在一旁守了許久,徐福都仍然是一派漠然,對外界毫無感知。嬴政也並不焦急。

古時婚禮,是稱“昏禮”,皆是因為這個儀式是在黃昏時舉行。

此時距離昏禮,還有一段時候。宮人呈來了食物,拜訪在嬴政的跟前,這是為了避免昏禮時候,嬴政餓了肚子。他們誰敢讓王上餓肚子呢?那便隻有先提前用些食物了。

嬴政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食物,臉色不自覺地沉了下去。

原本此時最應該用食物的,便是徐福。他素來容易因餓肚子而引發不良反應。

宮人們哪裏知道嬴政在想什麼,他們隻以為王上是對呈上來的食物有所不滿,於是一個個戰戰兢兢,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拿過去給庶長。”嬴政道。

宮人們鬆了一口氣,將食物端起來,呈到了徐福的跟前,而徐福此時還完全處於神魂遊蕩的狀態,半點反應也沒有,那食物在他眼前就跟一團空氣無異。宮人們緊張地回頭去看嬴政,“王上,庶長並無反應。”

“那便拿回來吧。”嬴政並沒有動怒。

其實是這些宮人這段時日太過緊繃了,想也知道,在今日這樣的日子裏,嬴政是絕對不會處置什麼人的。畢竟雖然徐福還在昏迷中,但是實質上,今日還是個大喜之日。

嬴政粗略地用了些食物,而後便揮退了宮人,他單獨坐在了徐福的身旁,擁著徐福的肩膀,就這樣陪伴起了他。

不多時,宮人在外麵低聲提醒道:“王上,時辰到了。”

那便是該到去往大殿的時辰了。

“進來吧。”嬴政口中一邊說著,手中卻是絲毫沒有放開徐福的意思。

宮人們鬆了一口氣,小心地走進來,問道:“奴婢們將庶長扶著走嗎?”

徐福似乎對這句話有了反應,他突然伸手掀開了被子,嬴政都被他嚇了一跳。

嬴政站起身,為徐福讓開了路,然後徐福便也跟著下了床榻,站起身來,雖然瞧上去還有些虛弱,但是此時徐福與過往倒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就連背脊也依舊那樣的筆直。

嬴政當機立斷地道:“再拿些食物來!”他覺得徐福應該在慢慢恢複意識。

宮人們對視一眼,趕緊跑出去拿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