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二六九(1 / 3)

徐福還當是有什麼朝政上的消息,誰知來傳信的那人,竟是直勾勾地盯著徐福。若不是確認這人沒有那樣大的狗膽,嬴政便要當場發作了。

“何事?”嬴政冷聲問來人。

來人跪在地麵上,恭敬地遞上了一塊絹布。

因著嬴政掌控欲極強的緣故,鹹陽的事大都會隔上兩日便快馬送到他的手邊。因而這人專程跑一趟,就為給徐福遞個消息,倒也不算奇怪了。

徐福疑惑地展開絹布,才發現原來是王柳遞來的消息。平日他和王柳的聯係極少,王柳也更不至麻煩人這般千裏迢迢遞來消息。

難道是他在奉常寺中卜出了什麼不同尋常之事?

徐福靜下神來,細細讀來,發覺王柳字裏行間竟是有些驚慌,他表述半月前鹹陽來了一群方士,這些方士自舉到了奉常寺,並於幾日前獻上了圖錄之書,並言其乃是從海外尋來。奉常寺收下之後,誰知曉打開一瞧,卻是驚駭到了極點。王柳不敢輕易判定真假,一度懷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錯。這樣的大事,他怎敢隨意隱瞞?一番斟酌之後,將事告知於國尉,國尉暗自扣住了那些方士。另一麵,王柳寫下了這塊絹布,命人快馬送來。

那圖錄之書之上令王柳勃然變色的內容,僅幾字便可概括。

恰好這時候嬴政也湊了前來,也就跟著將那行字收入了眼底。

徐福和嬴政的臉色看過之後,不約而同地一冷。

——“亡秦者胡也”。

徐福一下子就想到了胡亥的身上。

曆史上似乎……隱約……是有這樣一段記載。是有什麼方士獻上了圖錄之書,上麵記載了這句話。隻是那時秦始皇並未往胡亥身上聯想,便就此略過了。此時嬴政怕是都仍舊未往胡亥身上聯想。畢竟上輩子到死,他不一定知曉是胡亥聯通趙高等人在背後動的手腳。

徐福心底有點說不出的揪著不快。

他已經在改善原本的曆史軌跡了,為何還會有這玩意兒的出現?難不成秦還是要亡在胡亥手中?徐福腦海中閃現過了胡亥的模樣,登時便打消了念頭。不會的,胡亥已經改變了。

而此時嬴政已經沉下了臉,冷聲道:“誰人膽敢亡我大秦?”上輩子他能將那些胡人揍得哭爹喊娘,這輩子自也是一樣。

徐福猶豫一下,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他賭不起嬴政心底對胡亥究竟有幾分親情在,若是此時說出來,按照嬴政的性子,直接將胡亥處死似乎也並無不可能。徐福便幹脆按捺下來了,他已經竭力將曆史拉上另一條軌道了,可若是依舊不成,他也已經盡力了,便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不管秦幾世而亡,嬴政始終的都會是那個千古一帝。

嬴政令人取來絹布和炭筆,再令跟前人跪下用背抵作桌案,然後嬴政便提筆在上頭草草落了幾筆,道:“將此物交予太子扶蘇。”

那人小心地點點頭,直起身子將絹布收入了懷中,捂在胸口,然後朝徐福和嬴政行了禮,便匆匆忙忙地離去了。傳遞信息就貴在“及時”二字,那人自是不敢有半點拖延。

馬兒匆匆來,又匆匆離去,但眾人對此都是一臉見怪不怪。

不久,有士兵前來報,說找到強盜的山寨了。

嬴政神色有些冷,本以為隻是一群單純的強盜,卻不成想他們倒還有個自己的山寨,據地為營,他們是想做什麼?難不成還想在秦朝初定的時候,鬧些叛亂出來?嬴政當然不會畏懼怎麼一群強盜,但對方膽大的行為,還是讓嬴政感覺到自己的威嚴被冒犯了。這一點,是任何帝王都不能容忍的。

正應了那句,老虎胡須捋不得。

因嫌棄路難走,萬一累了徐福倒不好了,於是二人就幹脆等在了山洞之中,隻等士兵們救出人來,一舉摧毀山寨。對於這些身經百戰的精銳來說,摧毀山寨實在是一件太容易不過的事。

費了一天的功夫,山寨被毀,一群婦孺被士兵們領著走出了林子。

徐福和嬴政便站在洞口處遙遙望了一眼,卻是並未上前去瞧。能救到人就是好的,他們自然不必再往上湊了。或許是這些年救過的人不少,徐福看著這一幕倒是心境平和得很。

徐福正微微出神的時候,一雙手突然從背後伸來,將徐福困在了懷中,嬴政就著他的肩膀蹭了蹭,低聲道:“外麵還有些寒氣,還是進去吧。”

徐福點頭,隨著嬴政進去繼續過腐敗懶惰的生活了。

不過徐福始終覺得,嬴政的情緒似乎又有何處不大對勁,但是細細分辨,卻又不知這情緒是從何而起的,嬴政總歸是千古一帝,他的心思就連徐福也覺得難以猜透。就好比之前,嬴政比他當先恢複前世的記憶,而他卻仍舊被蒙在鼓裏,半點也不知曉。

徐福如今對嬴政的信任早已不能與過去相比,哪怕是此刻察覺到嬴政有異,徐福也並不會因而惱怒或者煩躁,他很有耐心地等待著嬴政與他說起的那一日,就如同嬴政有耐心地等待著他告知自己的來曆一般。

徐福靠在嬴政懷中,忍不住翻轉了一下身子,然後主動地伸出手纏住了嬴政的腰,嬴政臉上浮現了點笑容,他伸手將徐福擁得更緊,低聲道:“我們此行會路過海邊……”

嬴政的聲音低沉又迷人,他低低地與徐福說起沿海的趣事,可見他在知曉徐福對些風土人情、逸聞趣事頗有興致後,便在這上麵花了不少的功夫,以此來取悅徐福。

二人漸漸沉溺在了這種安靜的氛圍之中。

直到士兵回來彙報那些婦孺處置的後續事宜,這才打破了二人間的氣氛。

那士兵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總覺得自己脖子後麵似乎縈繞著什麼危險,但是細細去感受卻又沒了,他暗暗想道,在始皇陛下跟前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危險呢?一定是錯覺!士兵揚起笑臉,劈裏啪啦竹筒倒豆子般地交代了事宜。

徐福發覺到這士兵正是昨日忘拿手臂的那位,如今再看他這張臉,便怎麼瞧都怎麼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想笑。

“朕知曉了,下去歇息吧。”嬴政揮了揮手,極其地不待見前來打擾他和徐福的人。

就在徐福和嬴政依偎在山洞中,將艱苦生活都過成甜蜜的時候。

那一頭的信還在飛速往鹹陽送去。

徐福和嬴政等人在山洞又歇了一日,便正是這般湊巧,當他們再度啟程的時候,前麵的雪都已經化幹淨了,而此時天氣也逐漸開始回暖了,一路上徐福見識到了春回大地的美麗和奇妙,親眼見到和曾經課本上讀到,那可是全然不同的兩種滋味。這時候徐福倒是又感受到了做皇後的一大樂趣。這般在外巡遊,怕是也隻有始皇方才有這樣大的手筆,和這樣足夠的自信了。

要知曉後世不少皇帝,可是連皇城都不會出的。究其原因很簡單,一是出了皇城不安全,二是出了皇城他屁股底下的龍椅不安全。

而嬴政在逐年累月中,性格愈加霸道和自信,他能充分將一切事務都掌握於手,因而沒有半點擔憂,在平定六國之後,隻要徐福想出來,他便敢隨時拋下政務陪著徐福出來,哪怕是一巡遊就是一兩年,那也沒甚關係。

嬴政對朝中的掌控胸有成竹。

他是當真將帝王做成了仿佛吃飯喝水一般的事,看上去他或許是勞累的,但他卻並不會為了朝政之事,而犧牲一切。

能舉起能放下,方才是令人佩服的存在!

徐福越往下想頓時越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在心中不停地誇讚嬴政,他眨了眨眼,拉了拉嬴政的衣袍,然後順著往他懷中躲了躲。誒,這樣就不用被瞧見我耳朵泛紅、眸光閃爍的模樣了。

但是以嬴政對徐福的了解,他又怎麼會錯過這樣一幕?

他心底的某個地方愈加柔軟,然後忍不住將徐福往懷中揉了揉。

阿福這般,教我如何能舍得放開呢?前世不舍,這一世便也同樣如此……

嬴政掩下了眼底的波光,又繼續低聲與徐福說起了沿海邊的事物。

這一路上,二人倒是沒再經受什麼風浪了,曆時三個月,他們抵達了沿海邊。入城池的時候,徐福都覺得隱隱風中,似有一股鹹腥氣鋪麵而來。那應當是屬於海的味道。

“可覺得有所不適?”嬴政低聲問道。

徐福搖了搖頭,他雖然對海鮮不大感興致,但是因著上輩子坐過船和遊輪,倒也不覺得有什麼。

嬴政聞言,反倒還露出頗有些遺憾的神色。

徐福就有些納悶了,他這是何意?難不成是可惜溜走了一次照顧自己的機會嗎?

徐福想了想,便在下了馬車之後,也主動靠向了嬴政,乍一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水土不服,因而顯得柔弱了幾分。

而嬴政突然見到他轉變如此之大,著實被驚了一跳,不得不追問了一句,“可是身上何處不大舒服?”這時候,嬴政眼底流露出的卻全然都是關懷和緊張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