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1 / 3)

棠,是宮廷畫師所繪,下了場雨,窗紙沾了些水,水滴並未滲入,如露水般沁在海棠朵朵嬌嫩的花瓣上。窗外,便是一叢竹林,竹節筆直,竹葉青翠欲滴,竹聲颯颯。

宮娥中為首之人名喚青黛,長得很是水靈,忍冬正與她細細囑咐事項,此番,太後自未央宮撥來數位宮人,然餘者資曆深卻也老邁,約莫幾年,便該放出宮去了,而乳娘屢次稟與太後牽掛家人,也於前些日領賞回家。

故此,青黛日後便是侍奉皇帝的貼身宮娥,需與池再一道引導宮人盡心事君的。

今日登基,唐瀠穿的是冕服。入殿後,冕旒已摘下,之前為固定冕旒,烏黑的發絲齊整地盤至頭頂,以綢帶紮係。眼下,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榻上,玄衣衣擺自然垂在兩側,遠遠望去,倒更像是個眼若點漆,溫潤如玉的小郎君了。

“兒知阿娘此舉,功臣可用,卻不可信。”人生本就如此,越到高位越難托付信任,九五之尊更甚。

雖說利益麵前無恒久之友,亦無恒久之敵,蕭黨與顏氏齟齬已久,曆經先帝二十載,那梁子結得大得很,幾近魚死網破的地步。故而,蕭黨實施報複以來,是半分情麵不留,唐瀠登基,蕭黨有功,先前便縱容他們,算是給些甜頭,亦算是借刀殺人震懾顏氏並削弱顏氏勢力。

禁軍的威脅已除,加之其他衙署的折損,如卸掉顏氏的一隻臂膀,短時間內難以複原,削弱到這般恰可,如若鏟除顏氏,蕭黨一家獨大,少主之位本就不穩,屆時,奈他若何?

就現下的情形來說,就該讓兩派相鬥的,鬥得不溫不火戰局持平,有朝一日,若誰取勝再無可鬥之人,兵刃便會轉而指向少主。

“非但功臣,朝中諸公皆當如此看待。”太後垂眸看她,抬手搭在她的肩上,冕服衣肩兩處織有日月章紋,寓意君恩普照。

唐瀠抬頭,感受著太後素白的手搭著那處溫柔的力道,聽她溫聲教導:“雖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人心叵測,難知何時生變。故而可信卻不能深信,此刻,你駕馭不了臣子,便讓旁人駕馭他,期間,應蓄己力,培植親信。”

“如蘇燮那般,無親朋無門第又廉潔清正。”唐瀠聰穎,一點即通。

太後唇畔微彎,如沐春風,點頭道:“無親朋門第於你有利,廉潔清正於社稷百姓有利。奸佞之臣,便是諂媚逢迎,也萬不可重用。”蘇燮勘災賑災回來便可封賞,蘇算未及親見的長孫即蘇燮的長子,滿月時亦有賞賜,此擢升之恩來於何處,待他知曉必會忠心耿耿。

“兒謹記。”唐瀠鄭重道。她在心中思忖片刻,忽覺自己運氣委實好得很,三年一度的文武科舉,明年開春便至,這可是個甄奇錄異培植親信的好時機。

兩人說著話,池再入殿,行禮後上稟道:“殿下,庭苑中辟出一塊空地,或是種植花草或是構築亭榭,不知該如何處置。”

皇帝為尊,太後次之,池再卻先稟太後,兩人卻不覺有何不對。尤其唐瀠,好似對這般被阿娘壓在後頭的情形已十分習慣。

太後聞此,目光移向唐瀠,唐瀠想了想,歡喜道:“海棠,種海棠罷!”

池再望了望四下,為難道:“陛下,出此殿,往右側遊廊入,走上一射,便是大片的海棠林。殿中陳設亦多有海棠紋飾,難免乏味。”

池再寄希望於太後,他印象中,太後未出嫁時,在金陵諸世家小姐中品味上乘,眼下便盼她拯救拯救皇帝這單一且執拗的審美。

豈知,太後笑了笑,甚為寵溺地道:“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