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顯,耳力卻日益敏銳。太後聽著清脆悅耳的鈴聲離自己越來越近,她攏在袖中緊握成拳的手不由緩緩鬆開。那人在向她走近,每走近一步,她心中的無助和恐懼隨之消失一分,出乎意料卻又似乎理所應當,她竟漸漸放鬆下來。
仿佛,這滿殿的宮人皆遠不如這一人伴她左右,來得重要、安心。
“阿娘。”唐瀠在太後身旁坐下,輕聲問道,“您今日可好些了?”她沒有顧及江夏,坐得離太後很近,看著太後敷了藥的眼睛,她心裏如被螞蟻噬咬似的陣陣劇痛。
無論湯藥或是敷藥或是針灸,皆非靈丹妙藥,哪能立時起效?她問這個,既是確想得知實情,又是欲求個心安。太後點頭,語氣盡量顯得十分真誠:“已好了些許。”
說話的功夫,醫官已將熬好的湯藥呈了上來。
唐瀠欲喂太後喝藥,江夏又想搶活,她話中不免憂慮地道:“讓我來罷。我聽夫君言,朝中近日不甚太平,陛下怕是給累著了,先安生坐著歇一晌再說。”
是不太平。倭患肆虐,海州之前為避倭患,過往關卡嚴密,亦不許鄰近的異國通商貿易。不久前,弗朗基國的海商欲登岸,與海州官員發生衝突,海商隊伍一死一傷,此等事情,處理不好,恐兩國生隙,要有爭執乃至戰爭。
諸事繁雜,否則唐瀠也不會拖到此刻方能過來。
身體的確十分疲累,但唐瀠並未聽勸,她端起了藥盞,舀了一勺黑黢黢的湯藥,仔細吹涼了,又自己嚐過一口,才喂給太後。
“姑母,無妨的,我且年輕著。”唐瀠笑了笑,她對著江夏說話,卻看著太後,眼神裏淌過的都是柔和的光。她想起什麼,忽問道,“囡囡幾時有的乳名,叫鯉奴?”
江夏笑了一下:“前不久方有的,高僧給的字,壓壓邪。”晉朝信佛,皇室莫能例外。
鯉奴……花奴……
唐瀠的目光停在太後的臉頰上。明眸雖被白布遮掩,但她的麵容依然精致,薄唇一口一口地抿著藥,那湯汁,**地沾在唇上,十分誘人,讓人很想湊過去,一親芳澤。
唐瀠隨口揶揄,笑說:“雖是乳名,但是好聽。倘若能時光逆轉,我定央著阿娘給我再取個乳名了。”她這話,前半句是真,後半句不過是為了將前半句稍加掩飾,好不讓人瞧出她恨不得再活一世,以能保護心愛之人不受傷害的願望罷了。
不想,江夏竟當了真,順著她的話,促狹一笑:“再取一個?取作什麼?七奴麼?”
作者有話要說:
好的,我成功地把妻奴梗拋出來了。久等了,遲來的替換更新……
☆、第63章 圖紙
此七奴非彼“妻奴”,江夏意不在表麵,更在深處。她性子促狹慣了,如今雖不比從前年輕時放誕,自有了女兒,豢養男女麵首之事更收斂許多,但於□□上常懷作戲歡娛的心態。哪管對方是誰,逮著調笑之機,定先出言揶揄了。
本是說來活躍氣氛的玩笑話,豈知,話音落下,殿中卻霎時轉入沉默,連欲替主子捧場、樂嗬嗬笑幾聲的宮人都極具眼色地垂首斂目,閉口不言。
舀了滿滿一勺的湯藥湊至嘴邊吹涼,唐瀠聞江夏之言,心跳猛地漏跳幾拍,拿著湯匙的手虛晃了下,險些將湯汁潑灑。畏妻之人常有,但正常人眼中,妻奴是指男子對妻室,江夏向唐瀠言此,卻是指女子對妻室了。
無論如何,現今絕非能將秘密公諸於眾的時機,唐瀠生怕被江夏瞧出了些許貓膩,忐忑不安了少頃。她一麵強自鎮定地喂太後喝藥,一麵裝作不經意地看向江夏,機敏地將話峰繞到別處:“妻奴?姑母忽然說起這個,莫是意指近日京中一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