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莎懶歸懶, 但心中也有一杆秤,該做的事情照做不誤。微微挺直了腰板, 塔莎示意他繼續說。
“這次出海,你覺得誰指揮軍隊比較好?”
塔莎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頓時歇了一口氣, 脊梁骨又軟了下來,肩膀一塌, “你們的準將啊上將啊之類的,有軍事經驗的不是都可以嗎?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呢。”
西德尼見她鬆懈, 抬手敲了敲桌案,認真道, “這件事情很重要。”
塔莎被他鄭重其事的模樣弄得一愣, 直直對上他的眼眸,緩緩瞪大了眼睛,波瀾不驚的表情終於出現了裂痕, “你不會......想自己去吧?”
西德尼深不見底的眼中,終於出現了一點笑意,仿佛黎明破曉, “有時候我覺得, 我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十分難得的默契, 千年一遇。”
“別別別, ”塔莎聽著話頭不對,趕緊抬手製止,“崇拜的話暫且按下, 你這是已經決定了,還是需要我的意見?”
“兩者有區別嗎?”
“當然有了,你要是定下來了我就閉嘴,你要是問我的想法,”塔莎雙手撐在桌上,身體微微靠近,清淡的眸子看進他的,帶著滿滿專注的打量和思索,“要是還需要我的意見的話,太冒險了,我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西德尼微微後仰,與她錯開了眼神,“你是覺得,我沒有軍事上的才能?”
這般自信的反問,就算塔莎沒有真切地見識過他指揮軍士,也能看懂他的底氣。而塔莎知道,他不是拎不清的人,“可我還是覺得沒有親自去的必要,刀劍無眼,萬一出什麼事情——總歸還是怕這個萬一。”
西德尼薄唇微勾,幽深如海的眸子忽然溢出些許波光,誌在必得,“刀劍無眼,你卻忘了我可以刀槍不入。你的擔心,並不存在。”
“我也不是擔心你,隻是腦子一時轉不過灣,”塔莎忽然知道自己忽視了這最重要的一點,“你要用金幣?”之前分明是他,不信任這種詛咒的虛無東西,對於這種隨隨便便把人轉化為怪物的東西,萬分戒備。
現在是怎麼了,轉性了?
“對,”西德尼銜著一抹淺淺的輕笑,“之前你說的,隻要把血滴在金幣上,放回原處,就可以恢複原樣,是真的吧。”
“真的啊,你不是找人試過嗎?”塔莎聳聳肩,“既然你決定了,那我隻能祝你凱旋了。”
“你倒是瀟灑,不像別人那樣萬般阻攔,”西德尼語氣略帶感慨,也不知道是歡喜還是失望,“試過是試過,但像你剛才說的,凡事就怕個萬一。萬一出了什麼事情,讓詛咒無法成功破解,那麼——”
“那就我來。”不等西德尼把話說完,塔莎便接下了話頭,用一種淡然卻自信的語氣。不再是那種含糊其辭的回答,而是字句鮮明的承諾。
簡單幾個字,擲地有聲。
西德尼的目光一下子就幽深了起來。
塔莎見他不信,微微挑眉,“不信我啊?多大點事嘛,我可是專業的。”
對待一個如此龐大複雜的詛咒,在自己熟悉的領域裏麵,她如此雲淡風輕,極度的自信和自負。真該讓她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和他的囂張比起來——簡直不遑多讓。西德尼微微一笑,“你這麼說,那我就信你這一次。”
“嗯哼,”發出這個無意義的音節詞,塔莎對於西德尼也是非常直接的話語表示受用,自覺正事已經告一段落了,她又非常主動地拿起自己的水煙,再度懶散了起來,“所以,需要我和你一起下海嗎?”
被下海這個詞一驚,西德尼先是糾正她亂七八糟的日常用語,然後再抬眼,目光卻有些改變了,“我沒經驗,你不也一樣嗎?帶不帶你去,有什麼不同呢?”
這句話不對,不能硬接。
塔莎現在雖然懶得動腦子了,但這種麵對危險和陷阱的警覺性已經深入骨髓了,本能地就跳轉了話題角度,笑道,“陪你嘛,擔心你害怕。”
西德尼見沒套出話來,也不強求。聽她胡說八道,也隻是輕哼一聲,“帶你還是算了吧,我總覺得一把你放進海裏,你就自在逍遙去,再不回來了。”
被西德尼這麼敏銳的直覺一戳,塔莎眨了眨眼睛,輕笑一聲,“你真喜歡開玩笑,真的一放下海就一去不回的,是你生在海底、長在海底的小公主,怎麼你擔心她呢?”
“她不會,”簡單三個字,西德尼語氣淡然卻透著一股堅定。忽然輕歎一聲,西德尼抬眼看向天邊,稍顯感慨,“其實對她,我心情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