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一拜:“弟子知道了。”我起身,拉開了重重的廟門。門外的女尼,我是認得的,隻是……我不禁感慨於她的容貌瞧起來竟比我老一些了。
“晦明見過貞娘子。貞娘子近日可還安好?身子可有起色?”她眸中的擔憂我看得真真切切,心下也一暖,便答道:“勉強過的去,小晦明無須擔憂。”
乍聽到“小晦明”三個字,她一愣,隨即眸中布滿了水光。她囁嚅著想說什麼,卻沒有開口。我當然知道她想說什麼,畢竟這是我一手帶大的孩子啊。當年,我遇到她時她才四歲。當時,雙鯉還沒有嫁給她現在的那隻狐狸夫君。
那時,雙鯉化成大雁載著提了桂花酒的我去祭奠他,那天是他的祭日。到了那兒,便看到了倚在他墳前的小晦明。這孩子那時告訴我,她無父無母,我隻是心下覺得有些可憐。當她告訴我,她隻有四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便把她帶回了庵裏,給她取了“晦明”這個名字,教她讀書認字,為她講解經文。
當然,也依著她的身量做了幾件衣裳悄悄送到西海。小時候的晦明最愛叫我阿娘,我聽後,隻覺得眼眶一熱,也便默許了。直到她大了,庵裏有了流言,我才不準她再叫我阿娘。
不然這孩子的一生就會被我這個不幹不淨的我毀掉。
這孩子平時乖巧的很,可這時卻倔的厲害,不肯改口。我心下無奈,隻得依著庵裏的條律,當眾給了她十一鞭。我每打一鞭,她便喊一聲阿娘,我下手也就越重。一打完,我便躲回屋子,像年輕時一樣大哭了一夜。我知道,從此,我又失去了一個孩子。
後來果然就很少見到晦明了。我問了灑掃的小尼,她告訴我,大抵是我很少出來走動,就是我出門時,晦明也是避著我的。我聽後,隻道了聲謝。
想到這裏,我猜,大概佛祖所說的“故人”便是晦明了。我淺笑,想來最後見見她也是好的。她卻又說:“其實,晚輩此次打擾貞娘子清修,隻因受了貞娘子故人之托,請貞娘子到山下一敘舊事。”我一愣。她又接著說:“她自稱是繾綣。”
故人竟然是繾綣?!
晦明像從前一樣伸出手,我一怔,隨即把手搭了上去。如今,我幾乎不能獨立行走了啊。 到了山下的一間屋子裏,我再見到了繾綣。她如今已做了婦人的裝扮,是啊,想來,這些年她也該嫁人了。
我坐下後,她起身,鄭重地向我行了個大禮。“繾綣這次,是來向小姐辭別的。當年我不懂事,硬是要和小姐斷了關係,現在想想,也沒什麼意思。”
我扶起她,問她:“為何要走?又要去到哪裏?”她抬頭看看我,又看了看另一處。我才發現屋裏還站著個陌生的男子,說是陌生卻是有些麵熟。她接著說:“這是奴婢的相公。他也是犬妖。奴婢這次便是要和他一起回鴻鵠城,去慶賀城主和黃鸝夫人的第三個孩子降生。之後就不再回來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不禁感慨,那隻金絲雀果然和黃鸝走到一起去了,果然是皇天不負有情人。
我又問她,大叔怎麼樣了。她搖了搖頭說大叔的仕途倒是一路扶搖直上,隻可惜,這些年還是一個人獨自打拚。
我搖搖頭,微笑了一下。繾綣看著我微微一愣:“這麼多年了,小姐容顏還是這樣美麗,怪不得公子這樣地醉心於小姐。”這次輪到我一怔,我還記得她當時是分不清“公紙”和“公子”的,還鬧了不少笑話。如今,她也沉靜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