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南這麼一說,奶奶也沒那麼焦灼了。她抬手,揉了揉兒子的後頸。“這幾天,辛苦你了。”
她啊,光顧著自己擔心了。卻忘了兒子兒媳還有容姒這幾天承擔著何等的壓力。孫女出事,他們全都亂了。
“媽,你放輕鬆。錦之她……一定會沒事的。”程淮南安撫著自己的母親。
“姒兒,你這又是怎麼了?”奶奶拍了兩下兒子的手背,轉頭便看到了容姒的衣領。容姒披了件外衫,將病服微微遮住了。奶奶定下神來,才看到容姒身上穿的病服。
“錦之出事那天,我趕來醫院,不小心擦碰了小腿。”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勁?”奶奶說道:“你這幾天都沒休息嗎?”
“我休息了。大概是擔心的。”容姒確實沒怎麼休息。
“等會回醫院,你就去休息,別把身體弄垮了。錦之身邊有我們。”奶奶比任何人都要強硬,比任何人都要柔軟,讓容姒不得不回自己的病房。閉上眼睛,容姒做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夢,她很少做夢,她也知道自己在做夢。夢裏有程錦之。她和程錦之挨著,坐在她們當初拍戲的小山包裏。程錦之手裏拿著狗尾巴草,一直在笑,笑累了便靠在她的肩膀上。手中的狗尾巴草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她的聲音有些清脆。“容姒,我要走了,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
“我陪你。”
“好啊。不、不行……你要留在這裏。”程錦之說道:“我們都去了,爸媽和奶奶怎麼辦?對了,我還欠苟羽份子錢。”
程錦之站起了身,容姒有些茫然。程錦之背著手,手裏仍然晃著狗尾巴草。遠處還有些霧氣,程錦之朝霧氣走去了。容姒想起身,但覺得自己好像被箍住了。她伸手,想抓住程錦之。沒有抓住程錦之,程錦之走得越來越遠。對方走得很輕快,似乎卸下了一切的重擔。
“錦之!”容姒喊出了聲,從床上坐了起來。她眼前隻有一片黑,哪有什麼霧。容姒喘了好幾口氣,她抬手摸了摸額頭,出汗了。小腿也有些疼痛,打開燈才發現滲血了。
“容姒,快來手術室。錦之出事了。”容姒剛碰小腿,電話便響了起來。
程錦之是半夜出事的,生命體征突然下降。幸虧發現得早,被父母送來搶救室。現在仍然在搶救。容姒想到了剛才的夢境,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容姒你……”
容姒不能進去,她扶著手術室的門。隔著門,聲音非常輕。非常虛弱。“錦之,你別走。”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丟下你。”容姒說道:“你打我,罵我,別丟下我。”
“我隻有你。”容姒眼底泛紅,緊緊揪住門框,額頭挨著門,而後慢慢地跌坐了下來,仿佛失去所有的力氣。
這一場手術,持續了一個晚上。醫生們出來已經疲憊不堪了。“程小姐的情況比較複雜,現在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謝謝醫生。醫生辛苦了。”
“你們還是要做好打算。”醫生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了。
這句話,讓容姒整個心神都掉了下去。她就這麼暈暈沉沉地站了起來,跟著程家回了病房。她一言不發地坐在床邊,小腿上的傷口沒有再滲血了,似乎凝固了。程錦之的繃帶已經去掉了,這幾天程錦之的身體一直在複原,容姒還以為就此往好的方向發展了。現在容姒已經不再奢求什麼了,程錦之就這樣,就這樣挺好的了。至少她還有心跳,至少她還以一個生命體的形式存在在這個世上。手術之後,程錦之的氣息日漸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