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在國內坐在車上,往窗外看到的都是大樓的底座,一定要探出頭去,才能看完整個建築。但是在歐洲,在車裏隨便怎麼坐,都能一覽全景。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感覺,歐洲人才總是自信滿滿,因為與他們的樓房相比,他們永遠不會顯得渺小。

但是,哪怕經過資產階級革命和工業革命的洗禮,人與人的差異在英國依然比其他西方國家嚴重:這裏有很多人住得起有管家、紅地毯、旋轉樓梯的貴族式住房,它們矗立在倫敦最昂貴的西區,讓人踏進它的大門都不敢;有很多衣著破舊的賣藝者停留在地鐵站中,演奏他們喜歡的音樂,周圍的行人穿著正裝手提公文包從他們身邊無情地走過,連斜眼也不給;也有悠閑的情侶遊客給他們一些錢,擁抱著彼此享受這一個瞬間;許多Tesco超市門口,總有一些窮人正在乞討,用比中國乞丐更自信的笑容,對路人說著“any changes coins”……每天有無數的人來來往往,遊離在這座城市中,誰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來,會往哪裏去。

這是一座具有獨特氣息的城市,是一座隻要到過,就會深深烙印在心而永久不會褪色的城市。這也是一座四季被冰冷海風包圍,永遠感受不到春夏暖意的陰鬱城市。

夏承司回到家中住下,裴詩則和隨行的幾個員工在附近的酒店登記。把行李放置好後,她乘坐地鐵去了一家英式酒吧,在昏暗的燈光中找到了一頭非常顯眼的金發。她提著包繞過擁擠的木桌,到那個金發的胖女人麵前坐下。

這個女人叫 Marika Ricci,人們稱她為 Ricci夫人。她是曾經對裴詩讚不絕口的著名小提琴家,但近些年已在演奏界銷聲匿跡,轉行成了音樂評論家。不久前裴詩才辛苦找到了她的聯係方式,並把自己創作的幾首曲子寄給她。

她用帶有意大利口音的英文與裴詩噓寒問暖,然後直接進入主題(1):“I absolutely loved your performance, but your work this time……How should I say,you have sent me many pieces of your work, but they all sound the same. Shi, You could have done it so much better.”

裴詩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半晌才說:“What do you mean”

“Emotions.”Ricci夫人沉默了很久,好像是在故意延長沉默的時間,以展示自己的不悅,“ It doesn’t seem very disputable that music is something that can eliciting emotions in audiences. I don’t see any emotions in your work. ”

原本她一直對裴詩的作品抱有很大的期待,但事實說明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隻是看見裴詩一直呆愣地看著自己,仿佛因為過於意外而完全忘記要解釋,她覺得自己有些過於苛刻了,隻輕輕歎了一口氣,又問道:“Have you ever fallen in love with anyone”

這句話一直回蕩在裴詩的腦海中。

她一直以為柯澤是自己的初戀,但到Ricci夫人這裏,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完全沒戀愛過的小孩子。之後Ricci夫人說了很多關於愛的東西,告訴她愛一個人是會恨不得把一切都獻給一個人,不論做什麼事,都一定會把這個人的心情放在第一位。也正是因為這種情感,貝多芬才為裘莉塔·圭齊亞蒂寫出了《月光奏鳴曲》,柏遼茲才為愛塔·史密斯寫出了《幻想交響曲》。哪怕不是愛情,一個音樂家也應該有其他偉大而充沛的感情,例如對摯友、親人、國家的愛。不將自己的情感投入到創作裏去,哪怕旋律再動聽也無法讓人產生共鳴,這樣的音樂不可能被流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