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膝上放著筆記本電腦,已經進入了黑屏待機狀態。屏幕與他的眼睛跟車一樣,也染上了煙花的顏色。車窗搖到一半,他隔著大雪看著這一幕,就好像是一副靜態的畫,永遠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每一個星點都像是那些著名的音樂家。他們的一生是如此短暫,作品卻照亮了藝術永恒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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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好菜以後,裴詩本來想要到森川光對麵去,但剛才他才撥弄過她的頭發,這就走人似乎顯得有些不友好。於是她順手為他倒了一杯茶,撐著下巴有一句沒一句地和他聊天。餐廳雖然生意不錯,但上菜速度卻很快。不過十分鍾,前菜就已經上來了。她原本想要在用餐前坐回原處,可服務員直接把兩盤菜都放在他們麵前。她更沒法挪動,隻能一直坐在原處,像食堂裏的小學生一樣與他並肩用餐。
她埋下頭喝了幾口湯,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對他說過“以後如果我有想攻陷的對象,一定會一直坐在他旁邊”這樣的話,差一點點就把自己的嘴皮燙了。她想了想,清了一下喉嚨:“森川少爺。”
他怔了一下:“為什麼突然這麼正式?”
“為了不給你添加麻煩,我還是得解釋一下。我坐在你旁邊,可不是因為在想什麼失禮的事情哦。”
“失禮的事情?”
看見他一臉困惑的樣子,她又覺得自己真是太多慮了。其實這件事人家根本就記不住了吧。她擺擺手,繼續埋頭喝湯:“沒事。”
“對我來說,小詩想要攻陷我可不是什麼失禮的事。是很幸運的事。”聽到這裏,她差一點被湯嗆住,咳了兩聲,才總算被他後麵兩句話穩住情緒:“所有的男人都會這麼想。”
“你不誤解就好。”
“我不會誤解的,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不是麼。”
“不是。”
“啊?”
“你可能隻覺得是朋友。但不管對我還是對小曲來說,組長就像親人一樣重要。所以我會比其他人都關心你的健康。”裴詩一邊說著,一邊把比薩切好放在森川光的盤子裏,“反正最近我剛被炒魷魚,也是很閑。如果你沒有太重要的事,在家裏又待著無聊,就跟我一起出來玩吧。眼睛恢複了光明,應該多看看外麵的世界才對。”
森川光沒有回話。在餐廳溫暖的燈光下,她看見他的嘴唇堅韌地抿了起來,眼睛格外明亮,像是感動,又像是遇到了嚴肅的話題。她突然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說多了,然後試探著問道:“對了,新年打算怎麼過?”
“暫時還沒有安排。你呢?”
“我照舊,和小曲在家裏做飯吃嘍。”她想了想,撞了一下他的手肘,“沒安排就跟我們一起吧。”
“好。”他握著叉子的手用力了一些,然後往嘴裏送了一口她切的比薩,咀嚼吞咽後,他又切了一塊給她看,“這個好吃。”
“真的?我也嚐嚐。”
她正想給自己也切一塊,但他直接就把叉在手裏那一塊送到她嘴邊。她垂下的睫毛又長又黑,完全擋住了上方的燈光。他看見她的睫毛快速扇動了幾下,然後把那一口比薩吃了下去。看她低著頭,一小塊食物的形狀在臉上鼓起,上下浮動,他有了一種很滿足的感覺。心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快要滿溢出來了。但他最終說出口的,卻依然是很簡單的語句:“味道如何?”
“很好。”她歡快地為自己也切了一塊。
夜色在不知不覺間悄然降臨。晚上的星太都比白日更像是一座聚集了各種語言的巴別塔,以喧鬧的姿態在這座城市的中央熠熠發光。林肯 “航海者”如同一艘華麗疲憊的帆船,停在這片雪景海洋的對麵。街邊的酒吧就像從美國西部直接搬運過來的,向行人們流傳著爵士搖滾音樂。密集的雪拉近了人與人的距離,呼出的冷空氣煙霧繚繞地升入高空。同時,因為雪的蒼茫,人影也像是朝著火光飛撲的蛾子一樣,向著街道盡頭蔓延,糊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