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漸玄立在船頭，當然也聽到了悠揚笛聲，但他根本無心欣賞。
“王爺，魏先生的記號是在岸邊沒有的，我們要不要先從靠近岸邊的小舟查起？”為他搖船的侍衛道，“咱若往湖心去了，萬一綁架魏先生的賊人卻在這些小舟中可怎麼辦？”
“我端王府是沒人了嗎？這裏交給暗衛。你給本王朝那畫舫搖！”蕭漸玄想：葉楓就不會問這麼蠢的問題。
宵禁後的玄武湖本就靜謐遼闊人跡罕至，漸行漸遠的畫舫顯眼，飛蛾逐火般往畫舫趕的蕭漸玄一行也顯眼。
顧雪貞遙遙確認了人之後，就背對蕭漸玄坐在船頭，開始地開始吹《相思引》。
但這次，顧雪貞吹的磕磕絆絆，像個沒記住譜子的初學者，很滑稽但又不至於難聽。
蕭漸鴻有點欣賞不了這種形式的笛聲，皺眉道：“這邊太吵了，我們換個地方。”
柳婷婷卻笑道：“我倒覺得吹笛者是個妙人，曲調有誤處也誤的頗有章法。”
“你說吹笛者是故意錯的？”蕭漸鴻不解。
柳婷婷笑道：“曲有誤，周郎顧。怕是在引起什麼人的注意吧。”
蕭漸鴻沉吟了一下，皺眉：“莫非又是想找你拜師的？若真是衝你來的，就有點麻煩了。你這行蹤……”
“行蹤暴露了也不要緊，這不是還有太子殿下護著我麼。”柳婷婷笑起來，“此人確有些天分，基礎也紮實，倒也符合我八音門入門資格。”
“既然你有興致，那便再聽聽。”蕭漸鴻不置可否道。
柳婷婷起身行禮：“多謝殿下。”
蕭漸鴻擺擺手，又吩咐李翎將船搖近一些。
彼時，月光從雲層裏鑽出來，將湖麵耀地銀光熠熠。借著月色，便可看見不遠處有兩艘小船靠在了一起，其中一艘上流淌出了婉轉的笛聲。
依然是相思引，但比之前要流暢動人許多。
柳婷婷低笑：“我就說她藏拙吧，您聽聽，是不是好了許多？”
蕭漸鴻此時心中也篤定這笛聲是衝著拜師來的了，但也並不覺得如何驚豔：“稀鬆平常。”
“感情上少了點纏綿悱惻，但勝在技法了得，氣息穩定。”
柳婷婷起了惜才之心，當即讓侍女取了長琴來，撫琴為笛聲相和。
這就算是八音門的入門考核了，若求學者可以跟上老師的節奏，便算是考核通過。
蕭漸鴻其實不太願意她多事收個徒弟，可眼下她既已定了心思，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可萬萬沒想到，琴聲切入沒多久，那笛聲忽然就停了。
然後，蕭漸鴻聽見一個頗為耳熟的聲音順著水霧鑽進他耳朵裏——
“蕭漸玄你給我停下！”
原來，顧雪貞遠遠發現追畫舫的蕭漸玄之後，便假裝與他偶遇，還自稱是來玄武湖上為他練曲子的。
蕭漸玄起先自然是不信的，並且覺得她有拖延時間的嫌疑。
可顧雪貞撒嬌賣癡，非說什麼這《相思引》隻有他在，她才能吹得好，要他現在就聽一聽。
月光下的美人天真嬌俏，盈盈眸光中仿佛碎進了萬千星辰，而每一縷星輝都是對他的仰望和坦誠。
蕭漸玄沒頂住。
他明明是來追查魏清的下落，可她橫笛在前的時候，他沒打斷她。
曲子確實比之前聽到的要流暢婉轉很多，但比起厲害的樂師來還差得遠。
可蕭漸玄色令智昏，反而覺得這種生澀平淡很是可愛，也確實符合她初學此曲的說辭。並且，此曲他前後聽到兩遍，確因在他麵前而有了很大的不同，一種隱秘的滿足感蔓延開來，讓他通體舒暢。
顧雪貞這局做的可謂天衣無縫，層層算計，層層暗示才達到了這麼個效果。
原本，這一曲畢後，她就能順勢上蕭漸玄的船，然後纏著他要那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