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鬆並沒有盲目讚同,他搖了搖頭說:“這倒不一定吧?它們雖然看起來相似,但也許隻是同一種商品的包裝物,被人隨意丟棄之後,恰巧在露台上的那一塊被凶手撿了起來。”

“如果是同一物品的包裝物,為什麼它們散落的地點會那麼分散?這些泡沫雖然都是在大廈南側發現的,但是兩兩之間最遠卻相距了六十多米。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羅飛看著柳鬆說道,他的語氣和目光似乎都在刻意引導著對方的思維。

“這個……”柳鬆略愣了一下,很快有了思路,“也許這些泡沫是從高處拋落的,所以才會分散得這麼開。”

羅飛點點頭,而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用讚同的目光看著柳鬆,似乎他剛剛說出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柳鬆在這種氣氛自然會想得更深,忽然間他終於悟到了什麼,激動地脫口而出:“難道是從案發現場拋落的?!”

“非常可能——”羅飛用手指輕叩著桌麵,“因為從泡沫分散的規律來看,和案發現場的高度以及昨天晚上的風向條件都非常符合。”

柳鬆的思維愈發活躍起來:“那這些泡沫就是作案現場的用具?可這些東西能有什麼作用呢?”

羅飛用目光掃了掃身旁的同僚們,然後略聳著肩膀說道:“我們也正在考慮這個問題——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答案。”

“我剛才猜想,這些東西會不會是高空攀爬的某種用具?”曾日華開始發表意見,“比如說泡沫的比重很輕,可以產生一定的浮力,等等。不過這方麵我們都是外行,正要聽聽你這個特警專家的意見呢。”

“這種思路……未免太科幻了吧?”柳鬆用了這麼一個誇張的形容詞來表達自己的觀點,“這隻不過是一堆泡沫,在水裏或許能把人的身體帶起來,但是在空氣裏能發揮什麼作用?”

曾日華撓撓頭不說話,自己也覺得難圓其說。

這時柳鬆指著那堆泡沫說道:“我可不可以拿一塊看看?”

“你拿吧。”羅飛沒有阻攔,“這些泡沫技術人員都檢查過了,沒有留下什麼有價值的痕跡。”

於是柳鬆便揀了一塊最小的泡沫拿在手裏,從大小和形狀上來看,這塊泡沫和露台上帶血跡的那塊幾無二致。

就在柳鬆研究泡沫的當兒,卻聽慕劍雲又開口說道:“其實有另外一件事情也很奇怪呢。”

“什麼?”羅飛立刻饒有興趣地追問,慕劍雲已經在會場上沉默了許久,羅飛早就想聽聽她的見解。

“如果這些泡沫的確是作案現場的用具,那凶手為什麼會隨意拋棄呢?從十八層樓的高空拋下之後,泡沫肯定會散落在很大的範圍內,因此而變得不起眼。但是以Eumenides的行事風格,他至少應該把沾染血跡的這塊泡沫帶走吧?我們正是在露台上發現這塊泡沫後才抓住了這條線索,這裏麵雖說有僥幸的成分,但畢竟還是對手的行為首先留下了破綻,而這個破綻他本來是很容易抹去的。”

“這確實是個疑問。”羅飛點著頭表示讚同,“包括露台上那個裝血衣的包裹也十分可疑——把這麼重要的物證留在現場,這實在和Eumenides一貫的作風和水準不太相符。”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曾日華用手推了推他那副厚重的眼鏡片,猜測著說道,“難道他是要故意誤導我們的視線嗎?”

曾日華的話讓正在刻苦鑽研泡沫玄機的柳鬆有些泄氣,後者似乎有些放棄了。他用左手撐著腦袋,右手反扣抓住泡沫片的一端,然後像打快板一樣用那片泡沫無聊地輕拍著自己的小臂。

柳鬆的這個動作很快引起了羅飛的關注,刑警隊長禁不住深深地蹙起了眉頭。

尹劍悄悄地碰了柳鬆一下,提醒對方注意。柳鬆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把手中的泡沫拿好——他差點忘記這可是現場提取到的證物呢。

不過羅飛關注的焦點似乎並不在此處。他這時已經轉過頭,目光又盯住了會議桌中心處的那堆塑料泡沫。在僵滯了片刻之後,他的眼神慢慢地明亮起來,最後竟開始閃爍起興奮的光芒。

眾人都意識到羅飛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他們的目光也紛紛跟隨過去,想要看出那隱藏在泡沫堆下的玄機。當這番嚐試失敗之後,他們又不約而同地看向羅飛,期待組長能夠幫他們點破迷霧。

羅飛沒有說話,他在眾人的注視下站起身,向著最接近泡沫的桌子邊緣走去。原本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曾日華很自覺地挪開座椅,給羅飛讓出了道路。

羅飛的視線始終盯在那堆泡沫上,目無斜視。到達桌邊之後,他立刻伸手抓出了其中最大的那片泡沫,略一端詳後,將其擺放在會議桌後端的空處。

那片泡沫有半個枕頭般大小,同樣也帶著些弧度。羅飛放置的時候是凸麵朝下,那泡沫便在桌上輕輕地搖晃著,像是一個被翻過來的烏龜背殼。

眾人目不轉睛地看著,但還是不明白羅飛到底想幹什麼。羅飛則不停歇,轉身又從泡沫堆裏揀出了另外一塊大小相仿的泡沫,這次卻是凸麵朝上,兩個凹麵相對,扣在了先前的那塊泡沫上。

眾人看出來羅飛似乎想用那些泡沫拚出在散開之前的原形,不過現在要說那原形是什麼還毫無頭緒。好在羅飛的動作還在繼續,一塊又一塊的泡沫被他抓起後又找到合適的位置落下,片刻之後,所有的泡沫都轉移了地點,而桌上的那個拚圖也終於顯出了全貌。

桌邊的每一個人都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因為此刻在他們眼前出現的情形實在是有些詭異,詭異到讓他們這些警官都難免有些心裏發毛。

那些泡沫組合成的圖案竟活脫脫的是個人形!這個“人”有軀幹,有腰臀,有四肢,但卻唯獨沒有頭顱。在“他”右小臂部位的正是露台上發現的那塊小泡沫,那已然幹涸的血跡印染在“他”的腕部,隱隱透出一股非人間的陰冷氣氛。

“這……這是什麼東西?”曾日華最先沉不住氣,他張口結舌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