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正是阿華刻意要達到的效果。高手過招,敵暗我明,自己任何細微的神情變化都有可能被對手捕捉,進而暴露己方的作戰部署。這時戴上一個墨鏡就可以掩藏住這些信息,不給對手以可乘之機。

所以當阿華坐在主席台之後,他的目光便可以毫無顧忌地掃視四周,從而借助地形上的優勢彌補了敵我之間明暗的對比。同時他的指令亦可隨時通過隱藏在領口中的麥克風傳遞給自己的手下,這些手下有的散布在主席台周圍,還有一些則埋伏在體育場外的金海大酒店裏。

從阿華所在的位置看出去,金海大酒店便赫然矗立在視線的正前方。這家五星級的豪華酒店高三十六層,備有客房兩千餘套,堪稱省城最宏偉的建築之一。酒店與劍河體育場僅有一路之隔,所以如果入住酒店的高層房間,那麼完全可以在房間內盡覽體育場內的全貌。要對體育場的動態進行監控,阿華當然不會忽視這樣一處重要的觀測地點。

同樣看重這塊地點的自然也少不了警方的力量。此刻在酒店二十二樓的2237房間內,三個特殊的客人正站在窗前。窗簾密閉,屋內全無燈光,這使得外麵的人不可能看到窗戶裏的情形,但這三人卻可以通過簾間縫隙向外部觀察。他們時而遠遠地用肉眼統攬全局,時而借助望遠鏡細辨近景,表情嚴肅而專注。

三人中那個佩戴著耳機麥克風的中年男子正是“四一八”專案組負責人、刑警隊長羅飛,在他身邊的一男一女則分別是羅飛的助手尹劍和心理學專家慕劍雲。

從位置上來說,二十二樓正可以對體育場內的主席台形成最佳的觀測角度。所以羅飛等人便把這裏定為了此次行動的警方指揮部。他們在球賽開始前一個小時就秘密潛伏進來,然後一直在這裏密切關注著球場內的動態,同時不斷地與警方其他參戰人員進行著電波溝通。

慕劍雲作為文職警察,並沒有直接參與現場作戰的布置會議。不過上次在市民廣場保護韓少虹的戰役中,慕劍雲曾從羅飛那裏學到了不少警方偽裝布控的技巧。這一次又來到現場,她正好可以利用機會加以印證。

“坐在緊臨主席台左側看台上,第七排那個手拿小喇叭的男子;還有主隊教練席旁邊的工作人員——這兩個人應該都是我們的便衣隊員吧?”在經過細致的觀察之後,慕劍雲猜測著問道。

“是的。”一旁的尹劍露出些驚訝的表情,“你能看得出來?”

羅飛也轉過頭,忙裏偷閑似的微微笑道:“嗬,慕老師,你領悟得真是很快呢!”

慕劍雲卻皺起眉頭,好像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她輕輕咂著嘴說道:“奇怪,我怎麼就是找不到柳鬆在哪裏呢?”

在第一線的參戰人員中,慕劍雲最熟悉的就是柳鬆了。所以她第一個想找到的目標也正是這個特警隊的小夥子。

“柳鬆……”羅飛重新把頭轉向窗外,用目光掃視著偌大的體育場,然後他輕輕地說了句,“現在就算他站在你對麵,你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呢。”

哦?慕劍雲心念一動,難道是特意偽裝過相貌?她又把雙眼湊到望遠鏡上,更加認真地搜尋了一遍。不過最終她還是失望地搖了搖頭,仍無所獲。

“他是不是不在體育場裏啊?”慕劍雲忍不住提出了這樣的質疑。不過她的質疑顯得很沒有底氣——這樣的場合,柳鬆怎麼可能缺席呢?況且杜明強就坐在主席台上,這就意味著柳鬆一定就在附近!

羅飛好像要給慕劍雲一個更加明確的判斷。他對著麥克風呼叫道:“002,001呼叫,請回答。”

“在。”雖然耳機裏隻傳來一個字,不過慕劍雲還是能夠聽出那正是柳鬆的聲音。

羅飛問道:“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仍在既定位置設伏,目前為止無異常跡象。”

既定位置?慕劍雲眯起眼睛,究竟是在哪裏呢?

“保持警惕。”羅飛囑咐了一句,態度顯得極為鄭重。

“明白!”柳鬆簡潔有力地回答道,即便是隔著電波,屋內三人也感受到了對方那種蓬勃的戰鬥欲望和堅定的必勝信念。

羅飛無聲地點著頭,臉上則顯出滿意的表情。他需要的正是這樣的戰士!

結束這段通話之後,羅飛看了看時間:球賽已經進入了尾聲。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恨不能把全身的精力都聚集起來。因為他知道:另一場激烈的戰鬥正迫在眉睫!

此時同樣在金海大酒店,位於二十一層的2107房間內也有一名男子正透過窗簾的縫隙關注著體育場內的動態。從背影看來,這是一個高大健壯的年輕人,他穿著一身寬鬆的運動服飾,腦袋上也戴著一頂運動型的簷帽。雖然身處室內,而且天色已黑,但他卻戴著一副墨鏡,好像是可以要遮住些什麼似的。

這名男子早在昨天就定下了這間客房,但他沒有立刻入住,而是到今天下午才姍姍來遲。從出現的那一刻起,他臉上的墨鏡就從來沒有摘下過,所以不管從哪個角度都無法看到他的眼睛。他的嘴唇邊留著又濃又黑的短須,不過這短須看起來不太自然,有種突兀地擠成一堆的感覺。

當球賽開始之後,男子就站在窗前從未離開。他的手裏也拿著一個望遠鏡,不時用來察看體育場裏發生的某些細節。

很顯然,這男子正在監控著某些事情,可他是否知道,他自己也正處於別人的監控之中?

在客房的頂燈裏裝著一個隱蔽的攝像頭,其鏡頭正對著窗戶的方向。所以從這男子走到窗前的那一刻起,他的一舉一動就全都被攝像頭拍了下來。這些影像信號通過電纜一路傳輸,最終顯示在一個小小的監視屏幕上。

屏幕前坐著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年男子,他穿著一身酒店服務生的服飾,但其眉宇間的冷峻表情卻完全不符合服務生的氣質。他緊盯著麵前的監控屏幕,目光中閃爍著令人膽寒的憤怒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