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陛下,我知道陳寂的人馬很快就要趕來了,臣打不過他……臣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可臣不後悔,臣在死前,和陛下一起看了世上最美的燈火。”

君敏心哭了。

他喃喃道:“陛下,你知道嗎?臣是瘋子,因為臣隻對你一個人溫柔。可是陛下,你為什麼不愛我?”

紅燭燃盡,豔紅的燈籠在夜色中劃開一道淒美的弧度。君敏心流著淚望著他,破碎不堪的語調顫唞著傳來:“你總是這麼極端,偏執!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往火坑裏跳……”

“陛下,其實火坑裏那個才是真正的姬翎,你麵前這個,早就不是了。”說著說著,兩行冰涼的淚水便滑了下來,他哽咽著,卻溫柔地笑道:“陛下,你知道嗎?其實我是想帶你一起死的,可是我舍不得。因為,陛下哭了,為我哭了。”

遠處的馬蹄聲整齊有序地傳過來,君敏心望著他,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在陳寂的兵馬衝進宮殿的那一刻,君敏心緊緊地擁住了姬翎!

“我與你初見的那一年,也是這般豔麗的春日。那年,陛下年十四,臣年十八……而八年之後的今日,陛下,卻不得不殺臣。”

一聲低不可聞的喟歎飄落唇邊,轉眼間隨風飄散。“陛下,下輩子……我們不要再見了。”

……

姬翎被抓走的那天,正值破曉。瞎眼的蕙姬不知從何處披頭散發地衝出來,不知是什麼賦予了這個女人如此強大的力量,柔弱得好像一根蒲葦的她竟然能掙脫侍衛的束縛,撲過來跪在君敏心麵前哭的梨花帶雨。

她一個接著一個地磕頭,白淨的額頭被青石板磚磕破,珠花濺了一地,鮮血順著凝脂般白皙的麵容蜿蜒淌下,她卻渾然不知痛苦,隻撕心裂肺地哀求道:

“蕙姬願代侯爺赴死,請陛下看在侯爺對您癡情一片的份上,饒他死罪!陛下,求您了!陛下!”

看到這一幕,在場的人無不動容。

囚車裏,姬翎望著那與君敏心極為相似的一張臉,無言良久,才失神地喃喃道:“不是早叫你離開了麼……嗬,真沒想到陪我到最後的,竟是瞎眼的你。”

一個月後,押入大牢的定北侯姬翎被定下死罪,女皇陛下念舊情,以一杯毒鴆結束了這男人瘋狂得近乎可憐的一生。

暮春,百花凋零。如同君敏心身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離開,隻留下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回憶。

君敏心倚在陳寂懷裏,垂眸輕歎道:“父親走了,沈涼歌也走了,姬翎也走了……為什麼我爬到了最高點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在我身邊了?”

陳寂輕吻著她,“你還有我。”

君敏心緊緊揪著陳寂的衣襟,喃喃道:“你說這個時候,姬翎在什麼地方呢?”

陳寂微微一笑,道:“前一陣子他不是才來了書信麼?現在應該已經和蕙姬到了西域了,不用擔心,他們會照顧好自己……”

忽然覺察到君敏心的神色有些不對,忙關切道:“敏兒,你怎麼了?”

“疼……”君敏心捂住高高隆起的腹部,疼得額頭直冒冷汗,她死死絞著陳寂的袖邊,骨節都泛了白。急促地喘了喘氣,她咬唇道:“怕是……快要生了……”

說完,便疼得失聲大喊出來。

陳寂忙打橫抱起她放到床上,手忙腳亂地朝外頭喊道:

“來人!快叫禦醫!”

慶安二年六月十二日,大虞女皇誕下一男嬰,封為太子。

小太子做滿月酒的那天夜裏,女皇的寢殿裏來了一位神秘的青衣老道。老道白發似雪,生的仙風道骨,青衣道袍無風自動,衣袂飄颻,頗有幾分世外高人之姿。

此時宮中大宴,寢殿冷冷清清,隻有一個打掃的小宮女在忙碌。他勾了勾唇角,邁入寢殿,小宮女回身看到他,嚇得跳將起來,手中的粉瓷花瓶哐當一聲摔在地上,當即粉身碎骨……

老道豎起一根白皙而修長的手指貼在唇上,示意她噤聲。小宮女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老道卻隻微微一笑,道:“小女娃別怕,貧道隻是來取一樣東西。天下大定,也該是物歸原主了……”

真是奇怪,明明是一張老態龍鍾的臉,卻有著異常年輕好聽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