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的使女,從小便伺候陸柔真,長大之後出了嫁,卻是所托非人,最後竟然落到無衣無食的地步,隻得來找三小姐設法。陸柔真知道她是伶俐丫頭,便把她留下來,專管一些精細事情。此刻得了命令,她答應一聲,轉身便往外走。而陸柔真則是抓起一條開司米披肩,一邊披到身上,一邊向外去看兒子。
按照年份來講,振邦已經滿了兩歲,相貌非常的像陸柔真,並且有個好性子,導致心寬體胖,終日肥嘟嘟的笑迎八方客。陸柔真指揮奶媽為兒子穿戴整齊了,又親自點驗了所帶什物。她自己並不是個重男輕女的人,可振邦目前作為獨子,身份總像是更重要一些。眼看奶媽把振邦抱起來了,她嘆了口氣,想起昨天小櫻故意找茬,在振邦的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陸柔真見小鈴鐺坐不住,在地上來回的隻是踱步,便知道形勢緊急。她極力的想要精簡行李,可最後單她一個人的衣物,便裝了兩大皮箱。小鈴鐺來不及多說,讓部下士兵拎了箱子往汽車上送,而小櫻帶著一臉血痂跑出來了,倒是十分興奮:“大姐,你是要帶我們去山東找爸爸嗎?”
陸柔真知道自家女兒的稟性類似其父,和小鈴鐺很談得來,便由著她去追隨對方,自己騰出手來照顧振邦。振邦安然的坐在奶媽的臂彎裡,並不記仇,見了小櫻的背影,他立刻伸出胖胖的小手,短促的發出含混聲音:“噢呀!姐姐!”
小櫻裝聽不見,一彎腰就鑽進汽車裡去了。
陸柔真和抱著振邦的奶媽乘了一輛汽車,小櫻和小鈴鐺乘了一輛汽車。戰況難測,所以趁著沿途還算太平,她們說走就走,把餘下事務全部丟給了杜希賢參謀。杜參謀做人做事都是極度的認真,這幾年來在事業上無所建樹,故而終日常駐聶宅,在聶人雄目光所不能及之處,不得人心的又管賬又管事。陸柔真倒看他是個老實人,又想通過他和小鈴鐺搞好關係,所以對他頗為籠絡,他若說錯了話,她也不計較。
汽車一前一後的駛上道路,風馳電掣的出了城門。小櫻扭頭摩挲著小鈴鐺的軍裝,開口問道:“大姐,你當兵了呀?”
小鈴鐺很爽快的答道:“我不是當兵,我是當官,專管著兵!”
小櫻看她像個女英雄,就揪著她的銅釦子說道:“那你帶著我們去山東,大姐夫也去嗎?”
小鈴鐺簡直要把阮平璋忘記了,所以如今聽到這話,不禁一怔:“他?我可懶得帶他。他像個大爺似的在我眼前一晃,我就腦袋疼。”
小櫻嘻嘻一笑:“你別打他啦,大姐夫前兩天來了,還帶我出去玩呢。”
小鈴鐺轉向她抬起手,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指頭:“別提他。否則把你扔到半路,讓狼叼你。”
小櫻繼續笑得搖頭晃腦:“誰信哪!”
小櫻和小鈴鐺一路嘁嘁喳喳,扯淡不止。陸柔真那邊卻是安靜,因為振邦像尊小佛似的,笑眯眯的不吵不鬧、東張西望。陸柔真安逸慣了,這時左思右想,越想越怕。偏偏汽車駛上崎嶇山路,上下顛簸得厲害,人在車內宛如炒豆一般。在這般情形之下,那邊的小櫻覺得有趣,這邊的振邦站在奶媽的大腿上,也覺得像是進了搖車,非常快樂。孩子們一歡喜,大人看在眼裡,也就散了許多愁苦,跟著他們笑了起來。
小鈴鐺來去如風,一分鐘的時間都沒浪費,居然平平安安的將陸柔真等人護送到了濟南。陸柔真沒有見到聶人雄,不禁心中惴惴,坐臥不寧。小鈴鐺是跑慣戰場的,卻是不願帶她前往興縣。
“乾娘,聽我一句吧,你可千萬別出城。”她很認真的說道:“現在外麵很亂,一會兒打,一會兒不打,沒個準信,還是城裡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