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回來了,期末考考了個倒數第一,就在你們學校,好象是……好象是學電腦專業,好幾科都不及格呢。我就納悶,這電腦是個啥東西,還能讓人不及格?雞也會計算?!”

“哦,雞會不會計算我不知道,我不是學生物的。”我耍著貧嘴,接著吃我的餃子。

“你可千萬別給我們鬧個不及格回來,開學之後是不是還要交學費啊?!”

“哦,學校一年收一次學費,暑假過後才要呢。甭急。”

“還是兩千?”我爹問。

“是呀。”

我爹就皺眉頭,我一看就知道好象有什麼事,就湊過去給他倒了盅白乾,“爹,又咋了?”

“哦,不是。”我爹把酒喝幹了才一抹嘴巴接著道,“我就聽前院的老劉說他們家那女娃的學費是四千啊,怎麼……”

“哦,他家的劉芳學的是管理,那是時下的熱門專業,競爭的人多,所以學費高,我這是冷門專業,沒人願意學,所以學費自然就低。”

“周非啊,這名字我是沒給你取好,但咋說你也是我周家的人,出門在外可別做什麼虧良心的事,也別委屈了自己。”這可能是我爹那麼老實巴交的人這輩子能說的最暖心的話了。

“爹您還不知道我啥樣?有賊心也沒賊膽。您把您那心放肚子裡,我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小年就是在這種氣氛下度過的,也許不夠激情,也沒啥太重的年味,但樸實,平和,對我周非而言也足夠了。

晚上的時候我就踩著雪花去找路濛濛,她家離我家不遠,十幾分鐘的路,路上幾乎沒有車經過,大家都回去過小年去了,使得厚重的雪花飄落下來竟然帶著簌簌聲,聽得很清楚。偶然的火光在遠處炸開,那是貪玩的孩子在放爆竹。

到她家的時候,她爹喝高了,正在家裡撒酒瘋;她爹在國企工廠裡做個小科長,生活很滋潤很風光,跟我爹那號人不一樣,年輕時也是受過些教育的。看大叔喝得有點失態,我一牽路濛濛就走了出來。兩人跟個遊魂似的在街邊閑晃。“叔咋了?”我問。

“還不是那個胡鬧他爹搞的?聽說廠裡要減員增效,讓我爸退下來。那是國企,鐵飯碗,知道一個科長一月掙多少不?4000多!!退下來之後不到歲數退休,就把關係壓在了廠子那邊,叫退養,你知道每個月給多少退休過度費不?500!媽的,能養家嗎?我才大一啊,我爸這麼早就退下來重擔全落我媽一個人身上了。我媽身體也不好,一個月才700多塊,夠幹啥的?”

“4000?”我對這個比較敏[gǎn],媽呀,我兩年的學費人家一個月就賺得了。

“可不?這還不是最高的,國企是養人的地方,哪個當個長作個官的不得養啊?!底下幹活的人一個月才1000多塊,你知道胡鬧他爹一個月多少錢不?”

我一陣猛搖頭,一臉的無知。

“這個數!”她伸出手指比了三根手指頭。

“三……三……”我竟然不敢確定後頭的那個單位,“三萬?”萬字一出都有點底氣不足,被人抽空的感覺。

“可不?那還是交過各種住房公積金、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之後的純收入,那些灰色的咱就不算了……我爸這一旦提前退養回來,我們家可就慘了!”

“啥叫退養?”

“不到退休年齡,企業又不想養的人,就類似於把他們的關係暫時放在企業裡扣住,不推到社會上,社會上也不知道這些人已經處在半退休的狀態,每月給幾百塊錢打發人。什麼退養,哪來的病?身體都好著呢。你都不知道,過這個年大家誰都沒過好,上頭的意=

“我說,你也別太把這事當回事,我知道你不是我,我也不會對你說‘大不了咱就回家賣菜’這種渾話,但你這樣心理不平衡可不行,這世道就這樣,菜市場裡頭也如此,攤子大的壓攤子小的,收稅的壓所有做生意的,都一樣。我爹就想不明白這一點,總跟隔壁楊大叔生悶氣。吵是吵不起來,因為我爹老實巴交的,但就是生悶氣。我仗著年紀小說話沒分寸跟楊大叔爭個一句兩句的也沒人當真,但話是給出去了,啥分量自己擔著,好一好給個麵子挪挪窩有咱一口吃食的地方,壞一壞也壞不到哪去,頂多攤子上的菜少些,裡裡外外就那麼回事,都給你,什麼好處都你占著,那可不行。所以,你也別擔心,有些事吧,它就別冒頭冒得太厲害,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的鞋。風水輪流轉。碰上那識趣知深淺的裡外都給你擔著、擎著,碰上那貪得無厭的你就忍氣吞聲的餵著他,可咱自己別吃太大的虧才好。虧一定要吃,但分吃大虧還是小虧,你懂不?”我在黑暗裡借著窗外躥起的煙火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