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互視,他揣測她的心思,她則審覷他的反應,彼此皆若有所思。
最後,無雙牽起淡笑,唇角上揚,柔化了眉眼。
她首次在魟醫麵前,笑得如此甜美。
「嗯。」
連頷首,動作都輕柔得像水草。
嗯,並不代表允諾。
充其量,不過是隨口一應,後頭還能添上許多涵義--
嗯,管你的。
嗯,我偏要做。
嗯,沒你的事。
諸如此類。
無雙那聲「嗯」,正巧以上皆是。
特別是,此時此刻,讓她更加篤定,自己的念頭,正確無誤!
沒有比現在,更教她痛恨這雙……無力的廢腿!
因了無睡意,夜裡興起,自行離了床,沒擾醒金鱺銀鱺,依靠氣沫浮力,到尾外散心,豈料……
慘事發生。
她腰上的氣沫,被一隻突然竄出來的針包豚,莾撞弄破,導致她淪為此刻狼狽模樣。
「可惡!連爬回去的力量……都沒有!」
她雙掌掄緊,捶向岩地,一次又一次。
無論力道多猛,遠不及胸膛憤懣,以及……窩囊。
她站不起來!
她沒有力氣!
她怎會變成這樣?!
她不要變成這樣……
她不要這一輩子隻能匍匐於地,仰靠他人攙扶,變成無用累贅!
雙拳傳來痛楚,已捶打得通紅,無雙仍不停手,發洩著自己的無能為力,加上她不願呼救,不想被誰看見這般難堪姿態,隻能伏在岩上,籲籲喘氣。
第六章
與其如此,她不如豁出去,賭上一把!
用偷的也好,用騙的也罷,能拿到仙果一試,什麼都值得!
她要她的雙腿痊癒!
「這麼晚了,你睡在這兒,不嫌夜涼嗎?」
一雙鮫絲履,有著最鮮豔的橙黃色,步入她的眼簾間。
在寂夜裡,聲音充滿暖意,既不疾,又不徐,低吐著笑。
是霸下。
他蹲下`身,一身風塵僕僕,該是甫回城,尚未回房休憩。
比起被看見窘況的惱,沖上鼻腔,酸了眼、紮了心的,是一股……想哭的委屈。
想向他泣訴,殘缺的不便,永遠無法治癒的懼怕,還有,碎散的自信……
無雙強忍眼裡湧發的水霧,不許那些懦弱的玩竟兒滑出眼眶。
「原來,是氣沫破掉了?」他欲扶她坐起,她僵著沒動,他耐心足,未加催促,隻是靜待她主動伸出柔荑。
她低著頭,默不作聲,好半晌,才揚睫覷他。
他唇邊那抹笑,緩緩加深,停在她麵前的手掌,懸在那兒,不曾挪開。
無雙烏眸深邃,閃過一絲亮,忽爾,點亮了眼中光彩。
她要她的雙腿痊癒!這念頭就是她眼中的光。
想取仙果,霸下,是關鍵。這聲音又重新響亮。
不替自己打算,這輩子,永遠隻能當個殘廢了……不,她絕不!
她伸手,右荑擱進他的掌心,由他攙起她。
「你不會做氣沫泡泡?」
「我做的一點都不牢靠,遊沒兩步便會破了。」
他動手要再為她凝出氣沫,被她阻下。
「腰上繞著氣沫,睡時還是得取下,別那麼麻煩,抱我走一段路,行嗎?」她做出要求,聲軟、清甜。
「好。」他頷首。
區區幾步微距,加上她身子又輕,他絲毫不覺累贅。
霸下打橫抱起她,她的重量教他眉峰微籠。
好輕。
「我一點都不輕。」她回應他,他才發覺自己不經意間將感觸說了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