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異常溫煦:“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看看……她人不錯的。”
像硬生生灌下一碗板蘭根,他心裏百般不是滋味,半晌,勉強說:“是小易,就是坐我對麵那個,他老婆介紹的。隻見過幾麵,根本什麼都沒有……”恨自己,這算什麼,借口還是推搪。她反勸他,“柳小姐人挺能幹的,脾氣也好,對你——我看得出——很適合你的。”急急加一句,“我是真的。”
他信她的真,卻更是心中大痛。
她靜靜擱下咖啡杯,起身,“我要走了。”
他慌慌張張地站起來,“這就走?”卻知道留她不住,從半年前就知道。轉身,“我去叫青青來見媽媽。”
“不要,不要。”她連忙製止他,“夜深了,讓孩子睡吧。”她的笑容溫柔淒涼,“她會做個好夢,夢見媽媽的……”
門外,雪已經停了,她的裙擺輕輕擺拂著,他久久地目送她沉入黑暗裏。雪野沉默,像一張等待畫筆的新紙。
他關上門,轉身,撲進他眼瞼的,是對麵牆上她的遺像,笑容仍是他最熟悉的苦甜。他對她,不出聲地說:“有空,常來看我。”
小幾上的兩杯咖啡,一杯半空,一杯滿滿的,仿佛根本不曾有人動過,都已經涼透了。
正文 天鵝之死
更新時間:2010-4-11 9:30:35 本章字數:1550
她是一隻瀕死的天鵝,
在泥沼裏掙紮……
一字裙下一雙起碼十公分的窄跟鞋,讓她走得萬分艱難,一步一扭,不時地崴一腳。是腰身圓渾的中年婦人,因而掙紮向前的背影裏更多了一份悲壯的味道。
我邊注意前麵女人的步態,邊輕輕哂笑,不知不覺,竟一路跟到辦公室,這才目瞪口呆地發現,那是羅處長,我的頂頭上司。
她四十開外,精明能幹,辦公事如操持家務般利落清爽。平日裏多少有點胖胖的不修邊幅,打扮起來倒也是新天新地。改變形象當然是好事,我大大地讚美了她一通,心想:即使有不得體之處,日後自會改進。
不料不久後的一個中午,同事們正閑聚聊天,遠遠走來一人對我們點頭微笑,走近,突然有人驚叫:“羅處長。”全體鴉雀無聲。
她原來敦厚的齊耳短發削得極薄,頭頂上染成火辣辣的金棕色。豐滿的身材緊裹在細窄的蛇皮短裙裏,箍得身上一格格的肉,仿佛一把大型二胡。胸極低,翻出裏麵深玫瑰紅的襯衫領子——是極為刺眼,讓人倒吸一口冷氣的那種紅。裙擺剛剛遮住臀部,下麵是黑色長筒絲襪。
羅處長興高采烈地問我們:“我這一身可以吧?”大家對看一眼: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來了。反應快的同事搶先發言:“挺好的,顯瘦。”
她越發滿麵春風,“不是顯瘦,是真瘦,我這個月輕了五斤。”隨即介紹減肥經驗,“沒什麼,就是隻吃水果和青菜,絕對不沾大魚大肉。要是有應酬,吃得過量了,那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指伸在喉嚨裏壓,壓得吐,哎呀,什麼都吐出來了……”
我聽著聽著,差一點也要吐出來了。
直到羅處長出去了,才有人悄聲問:“你們覺不覺得她有點像,那個……一種鳥類?”一屋子竊笑。一位年長同事厲聲喝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說呢?羅處長什麼年紀,怎麼可能是?”我們正羞愧無地,他又說:“起碼也是個,啊——媽咪嘛。”沒人敢大笑,隻是“嗤嗤”的笑聲像撲不滅的野火到處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