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擁有了青冥劍,他也變不回龍,隻能委屈地成為水湅--成為一個周圍牽係著好多好多人的“水湅”。
更蠢的是,他竟然覺得甘心--甘心窩在水湅的身體裏,繼續充當水湅!
成為水湅,他便會失去蛟龍千年長壽,他甘心。
成為水湅,他必須學會去接納身旁來來往往的人,他甘心。
成為水湅,他將麵臨到屬於他的家累--除了她之外,還有數個月之後才來報到的娃兒,也許接連數年內,新添的人數會超乎他想像,他甘心。
成為水湅……
“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光會笑?”方才明明說著好像挺嚴肅的話,此刻唇畔卻揚著好真實的淺笑。
她的軟嗓,打斷他的思忖。目光攏聚處,有張無邪且專注的花顏觀望著他,那雙曾因為他要離去而哭得狼狽的眼,如今仍舊清澄。
他是個極度自私的人,說走便走,要留便留,一切都是以自己為優先。
世人之中,有多少人能做到先舍己而為人?少之又少吧,連人都是如此了,何況他是條龍……
至今他仍萬分肯定,倘若湖底的龍軀沒死,他仍是會走……至少在將她救回湖岸後,或許是待她生完娃娃後,抑或……直到她壽終正寢之後,他一定會走,生要為龍,死亦要為龍魂。
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隻不過,他已經沒有選擇的權利。
現在,成為水湅,仍是將所有的過程真實演練一回--他救她回岸,並且在不久的將來能抱抱屬於他的孩子,然後他會同她一塊變老,或許她會先他一步辭世,也或許這具屬於水湅的軀殼會先死……
他所喪失的,“隻是”最後變回蛟龍的權利,“隻是”無法再以騰龍之姿現世--隻是?他竟然會用這般雲淡風輕的兩字來形容他龍軀的死亡?!
“水湅不走,真好:水湅笑了,真好;能在一塊,真好。”在他獨自思索之時,她再度打破沈默,簡簡單單一個滿足的笑靨,點亮了那張不見胭脂水粉濃妝淡抹的芙容。
他望著她,望著如此在乎他離去或留下的神情。
仔細想想--或許,成為水湅,並沒有他想像中的差勁咧。
“癡兒,我問你。倘若有天我和淨淨一塊落水,你是救我還是救她?”即使他知道自己現下的口吻帶著吃醋的酸味,他仍想問。
“救淨淨。”她沒多花任何時間思索,答得理所當然,也理所當然的令人火大。
水湅深吸口氣,想掐死她又下不了手,索性端過一桶熱薑湯塞進她懷裏。
“喝完!”灌!灌死她!
水湅很無恥地抱過另外一桶,準備將這桶湯汁也灌進她嘴裏,在達成處罰她的同時,也讓自己脫離活受罪之苦。
癡兒咕嚕咕嚕地咽下最後一口薑汁,大籲口氣。“熱熱的,好暖噢。”
“別急,還有一桶。”
“噢,好。”繼續奮戰。
看著癡娃娃認真且認命地灌完屬於他的那桶薑湯,不滿也消了大半。
不甚閨淑的飽嗝自她粉唇間逸出,帶著濃濃的薑味。
水湅揮揮袖,拂去鼻前的恐怖味道,她卻越貼越靠近他。
“水湅,不會救淨淨,可是會救我,所以我救淨淨,水湅就會來救我和淨淨,嘻。”她笑容燦爛地將方才未說完的話接續完全。
這小白癡到底是真癡還是假癡,怎麼心機比他還要重?!
敢情她是將自己視為餌,專司用來釣他這條龍上勾?還是她已經摸透了他的心思,知道如何整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