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這名闖入她靜謐空間,與
她共度一天一夜的“人”,卻讓她怎麼也不敢掉以輕心。
精怪野獸的喜怒很單純,也很容易分辨,開心便是蹦蹦跳跳、引吭高歌,憤
怒便是咆吼嘶鳴、張牙舞爪。
人卻不同,他們擁有七情六欲、愛恨嗔癡,那些情緒,對精怪野獸而言太難
理解,也永遠不知道在那樣和善的笑容背後,是否掩藏著一把鋒利的劍,是否會
在轉頭的瞬間,換上另一張猙獰的麵孔。
一瞬間,她的眉心有絲痛楚,提醒她過往的教訓。
防“人”之心,不可無。
所以她整晚沒合眼,盯著這男人的睡顏。漫漫長夜,他睡得又沉又香,均勻
的鼻息掩沒在嘩啦啦的雨聲中,香甜的模樣讓她差點祭出虎牙,撕扯掉那抹令人
不滿的笑靨。
即使他睡熟了,她仍不敢閉眼休憩。
她,不信人類。
不信那無害的笑、溫柔的黑眸。
不願相信。
霍虓發覺了她黃瞳間的強撐倔性及倦意,長睫微垂的陰影斂去她的晶瑩眸光,
再也藏匿不了淺淺的疲憊。
這小虎精,該好好睡一覺了。
霍虓拿起半隻烤兔腿,朝她栘近。
“你做什麼?!”原先倦倦的淺黃虎眸一瞠,添了怒意及防備,像隻被侵入
領地而發怒的獸。
“吃兔腿。”他俐落回答。
“退回去!我不要吃兔腿--”她想吼退他的腳步。
淡黃眸間的他不斷逼近,隻有笑容不曾改變,霍虓修長五指在她麵前輕輕一
揚,接著她便嗅到一股屬於他的香味,眼瞼沉重得無法控製,意識也陷入全然的
黑暗。
霍虓及時接住她癱軟的身軀,輕笑。
“這兔腿,是我要吃的;而你,隻要乖乖作場好夢就行了。”
*****
雨,持續。
耳畔的雨聲逐漸清晰,規律的蛙叫蟲鳴忽近忽遠,好似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拉
扯,靜的是夢境,嘈雜的是現實。
半醒半夢的混沌,包圍著疲倦的身軀,螓首枕靠的地方,有著平穩的心跳,
頰邊及掌心平貼著滑膩誘人的暖暖獸毛,煨人溫熱,驅逐雨天的寒。
以前,她總愛蜷窩在娘親身邊,娘親褐黃的虎毛總是逗得她好癢,那體溫暖
烘烘的,那心跳……也總能輕易安撫毛躁的她。
那天,也下著雨。
那天,她也這般靠著娘親。
然後,娘親哭著、啜泣著。
然後,哭聲停歇。
接著,她耳畔緊貼著的心跳,不見了。
接著,娘親熱暖的體溫一點一滴褪盡。
她,變得孤孤單單。
白玉十指不自覺地收緊,害怕這隻是場夢境,害怕現下所觸及的溫暖會在下
一瞬間消失。
她捉得好牢,不肯放,也不肯從夢中醒來。
雨聲越來越響,夢境越來越淺,心跳聲也越來越遠……
夢,將醒。
強睜開仍帶著倦意的眼,她反射性地往雙手方向瞟去,緊握成拳的柔荑間哪
還有什麼溫暖皮毛?有的隻是一件微濕的人類衣裳。
她起身,發愣地看著洞內好些新鮮水果、燃著熊熊焰火的柴堆,以及木架上
兩隻正發出陣陣肉香的獐子。
那男人,已不見蹤影。
趁她睡著時溜走了是嗎?
她還幾乎要以為那男人和其他人類是不一樣的……
貪生怕死,不單單隻有人類,全天下任何生物都如此,當然,也包括她。
至少,他臨走前還留下不少食物給她,這點,倒是頗令她驚訝。
但目光接觸到地上時,她的眼神隨即轉冷,自嘲地笑了。
嘴裏說著不信人類,卻又教他小小的關懷給亂了心湖,結果他仍與一般人無
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