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沒有察覺異樣,她也會是個耽溺於幸福的女人,讓這樣的假象繼續存在她與雪娟之間,繼續拿著自己的真心,分享著與雪娟同樣二分之一的愛。
唇膏盡褪的芳唇顯得死白,即使嘔不出任何東西,杜小月仍覺得胃裡翻騰著令人作嘔的穢物,她不要那些汙泥般的回憶占據她身軀任何一處,纖指伸入口腔深處,引發另一波更激烈的幹嘔。
應承關的眉宇幾乎皺蹙成烏黑鎖煉,一環扣著一環,雙眼緊盯著不遠處那個像是要嘔出肝腸的女人。
靜夜裡,她的嘔吐聲更為清晰,也更形淒楚。
她有喝得這麼醉嗎?怎麼吐得這般狼狽?
他才在思索要不要上前查看她的情況,杜小月卻站起身,牙關緊緊咬著自己的指節不放,隻有破碎的嗚咽由唇縫間流洩出,落寞的跫音再度前行。
應承關不由得加快了腳步,讓二十步的距離縮減為十五步,但她仍沒發覺有人跟在她背後,十五步又折衷成十步、八步、六步……
直到低垂著腦袋的杜小月再怎麼分心也無法忽視那條投映在公園小徑上,與她的影子交疊卻又比她的影子長出數倍的龐大黑影之際,應承關與她的距離已經隻剩兩步前後。
黑影籠罩著她,幾乎將她及她的影子吞沒殆盡。
杜小月先是一怔,試著加快腳步,身後的黑影也同樣增加了速度,她停頓,身後的黑影也跟著駐足。
標準的電視劇中壞人出現的模式!
她被壞人跟蹤了?!
混沌的腦子閃過這個念頭的同時,她沒敢回頭,拔腿就跑。
雜遝無序的高跟鞋聲中挾帶著不疾不徐的皮鞋聲,他的一小步就是她的三大步,自然追得輕鬆。
月黑風高殺人夜。此情此景此時此刻,完全符合這句電影台詞的情境——
無論她怎麼跑,那道拖得好長好長的影子始終牢豐覆在她嬌小的身影上,宛如一片與天同闊的黑幕,任她東躲西藏也逃不出它的包圍。
她好倒楣!
先是發現男朋友腳踏兩條船,她不願求來殘缺的愛情,所以快刀一斬,將男朋友讓給已經懷有身孕的死黨;接著前幾個禮拜參加雪娟的訂婚,她又基於死黨道義,包了足足六千六的紅包,隻吃了一碗魚翅,其餘時間全用在替新娘換婚紗兼補妝;然後,悼念死去的愛情還不滿兩個月,她又被迫出席婚禮,強顏歡笑地看著相戀三年的男友與死黨在神前起誓永結同心、白頭到老;而現在又遇上深夜色魔……
深夜問題多,平安回家最好!杜小月現在才懊惱沒聽從電視主持人的諄諄告誡,以致於落到有可能明天在報紙社會版亮相的下場——
陡然,她的手臂被一隻巨大的手掌揪住,並緩緩向後拉扯。
杜小月放聲尖叫,緊閉著雙眼,胡亂揮舞手上唯一的攻擊武器——那束新娘捧花。
花辦承受不住連番重擊,片片剝落飄灑,像場繽紛花雨。
“不要!放我走!放我走!我已經夠可憐的了!男朋友沒了!這個月的生活費也沒了!下一間實習的學校聘書要從下個月生效,所以下個月之前我也沒有收入了!我還不夠慘嗎?!”
應承關愣了下,徒剩玫瑰枝梗的捧花拍打在他肩胛,發出微弱的抗拒聲,就如同杜小月此時的細狺。
“你要搶不會去搶銀行嗎?!幹什麼挑小市民下手?!如果、如果你的目的是強暴我,我一定會出麵指認你!你別以為受害者隻會畏畏縮縮地自憐自艾,我我、我不會放任你逍遙法外,繼續殘害無辜女性,我一定會出庭指認你——”
“你連正眼都不敢瞧我一眼,拿什麼指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