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其生動的,生氣時一挑一挑,認真時眉頭微微擰起,她最喜歡的一個動作就是用手指撫平他的眉心,然後取笑說:“你要變成小老頭我可不要你了。”然後他說什麼?對了他說:“我是老頭那你就是老太太,咱倆誰也別嫌棄誰。”

他們都以為會一起老去,就像歌裏唱的:“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直到我們老的哪兒也去不了,你還依然把我當成手心裏的寶。”

她無數次幻想過那樣的畫麵,暖暖的陽光,靜謐的庭院,並排兩張藤編搖椅,中間是一張小木幾,兩杯冒著熱氣的清茶,兩隻交疊的手,幹燥鬆弛還帶著星星點點的老年斑,可那卻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致,象征著人間最極致的幸福……她還浪漫的想,那時他們已經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而那些皺紋就好比樹木的年輪,每一條裏都刻滿了記憶,一條一條,結成了永恒,待他們化為黃沙白骨時,都會是欣慰的笑著的。

可是現在,林菀看著眼前這一張陌生的臉,慘白如紙,毫無生氣,她多想告訴自己,這不是他,不是她的王瀟,可是,這張臉雖然陌生,那了無生機的五官還是無情又諷刺的告訴她,這就是她的未婚夫。

當她確定這一事實的瞬間,頓時五感喪失,如同置身於真空當中,連呼吸都停止了,沒有重量沒有存在感,似乎自己已經變成一顆塵埃。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知覺開始一點點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可是她腦子裏依然一片空白,如同一張剛剛鋪開的畫紙,因為與她相約廝守一生的那個人走了,她的人生沒有色彩了,她的世界坍塌了……沉默良久,就像突然找到自己的聲音一般,她“啊”的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然後伏在屍體上嚎啕大哭。

淩晨四點,陳勁倚著過道的窗台擺弄著手機,貌似隨意的瀏覽通訊錄,腦子卻在高速運轉著確認是否還有遺漏之處。醫院房間的隔音效果似乎不太好,時不時從裏麵傳出女人的哭聲,高一陣兒低一陣兒的。他從昨晚到現在眼都沒合一下,一直忙著處理這件事以求最大限度的保全弟弟降低影響。他承認自己冷血,不同尋常的家境和多年經商經曆早就讓他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把陳醉千刀萬剮又如何?還不如多做些補償來得更現實。

又是一聲尖利的哭號傳出來,陳勁太陽穴開始一跳一跳的疼,這都兩個多小時了,那個叫林菀的女人還真能哭,如果長城在這兒恐怕都要塌了。他對哭聲沒什麼研究,隻知道他老媽一哭他就頭疼,可是這女人的聲音像是某種特殊的聲波,就好像有個新手在他心髒附近拉小提琴,刺耳不算,細細的琴弦還時不時的割他心尖一下,這感覺真他媽太難受了。可他更奇怪自己為什麼站在這一直沒走開,難道隻是為了所謂的人道主義精神,還是那個什麼內疚感?他搖搖頭,似乎要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對,一定是剛才忙得太投入了,這會兒事情落實了所以感官也恢複了。

這時有兩個醫院的工作人員走過來,他們是來按照程序轉移死者遺體的,說句不好聽的,死人自有死人待的地兒,這是手術室,還得留給尚有一線生機的活人來這搶救。倆人走到門口立即聽到裏麵的哭聲,看著陳勁遲疑的開口:“陳先生,這……”

“算了,讓她哭個痛快吧,等死者父母到了再說。”陳勁不耐的答複。

工作人員剛走,在外麵奔波了一晚上的秘書匆匆趕來,氣喘籲籲的說:“陳總,您要的東西帶來了。” 說著從公文包裏掏出一個檔案袋遞給陳勁。

陳勁接過來打開,抽出那一疊A4紙大致的瀏覽了一遍,嘴角微微勾起。

“您先去休息一下吧,這裏我盯著,待會兒家屬來了如果鬧起來還需要您出麵。”秘書說著又遞過來一張房卡,“就在醫院對麵,環境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