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因為他有專門的打人工具,藤條,陳勁至今都記得那細長的枝條抽在身上的感覺,一下一下帶著風聲落下來,疼的他心肝兒亂顫。

所以,時隔多年,當他看到劉叔捧著一個狹長的紅木盒子走進客廳時,已經修煉的百毒不侵的心髒又條件反射的狠狠一跳。

盒子被打開,深棕色的刑具露出來,他外公冷冽的視線在盒子上掃過一眼,衝他爸說:“慎行,這是你兒子,就交個你了。”

他爸已經摩拳擦掌了,就等著這句呢,上前拿起藤條就衝他吼了一嗓子:“衣服脫了,跪下。”

陳勁暗暗歎口氣,幸好現在不用像小時候那樣把褲子褪了打屁股,否則都不夠丟人的,不過打別的地方可能更疼。他從容的把身上的羊絨衫脫掉,剩下一件襯衫,然後跪下,脊背挺得筆直。還沒等他做好心理準備,嗖的一聲藤條就落了下來,結結實實的抽在後背上,疼得他一抖。

他爸哼了一聲說:“現在知道疼了,早幹什麼去了?”

說完啪的又是一記,陳勁沒吭聲,心裏合計著這藤條雖然不是童年的那根藤條,可是力道卻一點不差,他還以為長大了承受疼痛的能力會加強,原來一切都沒有改變,不對,他的心已經變了。

藤條一下一下毫不留情的抽在脊背上,夾雜著他爸的怒罵:“混蛋玩意兒,真是長本事了啊,居然跑去強搶民女了,老陳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還拿著東西威脅人家,政府機關是你開的超市?想拿什麼就拿什麼,你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啊?”

“你這就是作死,早晚把自己折騰進去不算,還得拉上全家人跟你陪葬。”

“今天打死你算了,免得連累別人。”

陳勁脊背依舊挺得筆直,眉頭擰緊,咬著唇,不讓自己哼出一聲,後背疼得像要裂開一樣,仿佛用手一拎都能把皮給揭下來。他發現他爸看起來挺斯文一人居然還有點兒當屠夫的天賦,然後他又想笑,可不是麼,他也繼承了這一點,揮起大刀把林菀的人生砍得支離破碎,鮮血淋漓。

想到這兒,他揪起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他此時所受的這些不過是在還債,他欠她的,欠她太多了,這一頓抽打不過是個零頭,是個利息。然後他覺得自己就像被定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人家是為人類贖罪,他卻是為自己,為過去那個混蛋敗類親禽獸不如的自己。於是藤條每一次落下來,他就在心裏念一聲林菀,林菀,林菀,菀菀,菀菀……

他念得百感交集,有苦澀,有沉痛,有悔恨,還有一絲甜蜜,後背上越演越烈的疼痛讓他的頭腦變得越發的清晰,他發現他對林菀的愛已經浸到骨子裏了,他等了三十年才遇到了她,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對任何一個女人產生這樣的感情了,也許等他死了化成灰,連每一粒粉塵都會記著林菀。然後他有些癲狂的想,到底有沒有下輩子?如果有,他一定要早早的就把她從人海裏揪出來……

陳勁專注的想著心事,太過專注以至於各種感官的功能都減退了,藤條抽在身上不再那麼疼了,隻是有種脊柱快要折了的感覺,耳朵裏亂哄哄的,隻能分辨出他外公茶杯和茶盞相碰的聲音,以及藤條的破空聲。

忽然,一個憤怒且不屑的聲音傳入耳中:“你還有臉哭?我告訴你,我也不把你往牢裏送,咱家丟不起那人,我直接打死你,為民除害。”

陳勁被吼得一愣,剛想反駁我沒哭,抬手抹了一把臉,手心全是水,他稍微愣神後抬頭衝他爸說:“爸,您得給我留條命……”

他爸鄙夷的冷哼,高高的舉起藤條就揮了下來,陳勁伸手準確的抓住藤條尖,死死的攥在手裏,他爸氣得大罵:“還反了你?放手,現在怕死,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