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思這東西最不受意誌控製,午夜夢回的時候,和他有關的過往總是紛來遝至。有時候看著孩子,也會不由自主的回憶,壞的,好的,還有那些無法定義的,像老電影一樣一幕幕的回放……

直到有一天,她在午間迷糊小憩時,感到有人抓自己胳膊,軟軟的觸♪感像小貓爪子撓在心坎上一般。她睜開眼睛,對上兒子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帶著探尋和依賴的眼神,那一瞬間,她恍如看見了天使。

突然就醒悟了,放不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然後,她就更忙了。兒子安靜時像個天使,鬧起來絕對是個小魔獸。每天睜眼一見不著她就開嚎,有一次她下樓買東西耽擱久了,小家夥就把喉嚨喊啞了,小臉上全都是淚,氣性還大得很,小身子一抽一抽的顫唞著,無聲的控訴,讓她心疼得要死,愧疚得覺得自己是世上最惡毒的媽媽。

一個人帶孩子,諸多辛苦自是不必說。但她覺得,辛苦是有數的,孩子給她帶來的歡樂和滿足卻是無限的。當小寶叫出第一聲媽媽時,她激動得淚流滿麵,當剛會走的他蹣跚著揪了一朵小黃花送到她麵前時,她覺得自己收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禮物,來自上天賜給她的最珍貴的禮物。

她告訴自己,兒子就是她的全世界,她什麼都不需要了。

再後來,小寶會說越來越多的話,古靈精怪的像個小大人似的,時不時的來幾句讓她吃驚的話。比如有一次,她看著他的臉微微走神,他就問:“媽媽你看誰呢?”

她愣了一下問:“當然是看你啊。”

小寶果斷搖頭,一臉的不信。

她逗他,“那你說媽媽在看誰呀?”

他擰著小眉毛說:“我怎麼知道。”

她把兒子攬到懷裏,暗暗歎息。她的確是在看別人,一個看不見的人。孩子越來越大,不管是五官還是性格,都有他的影子。看著小寶這樣那樣的時候,她總是不自覺的想,那個人小時候是不是也這樣呢,時而調皮時而嬌憨,時而倔強時而撒嬌。然後就情不自禁的笑,然後心裏又會泛酸,再然後,又會升起一抹悵然。

向日葵幼兒園去年接受了一筆捐款,宿舍教室都重新裝修了不算,還新建了一個小禮堂。適逢五周年“園慶”,舉辦了個小晚會,那位神秘資助人也在嘉賓席位。此時,一群身穿亮黃色表演服的小朋友正在台上擺造型,每個人腦袋上都圍了一圈黃色的花瓣,露出粉嫩的小臉蛋兒,冒充小葵花。

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排練,小家夥們有模有樣,動作整齊,就是領舞的那位有點不在狀態,小腦袋一直東張西望,別人臉上都綻放笑容,隻有他皺著眉頭,一臉的沮喪,接下來的動作也和大家不一致,別人伸左手,他伸右手,人家向左轉,他向右轉,結果跟旁邊的小朋友撞在一起,逗得下麵的嘉賓老師和家長們哈哈大笑。

表演結束,別的小朋友們都去後台換衣服,林小寶一人悶悶不樂的貼著走廊牆根走,時不時抬起小腳往牆上踹兩下,在白淨的牆壁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黑鞋印兒。

這時一個老師從後來追出來,喊了聲:“林小寶,你媽媽電話。”

小寶腳步停下,但是沒回頭,老師走過來,彎下腰扯了扯他的頭套,把他的耳朵露出來,笑眯眯的說:“快接吧。”

小寶麵無表情的接過手機放在耳邊,大聲喊:“林菀,你是個騙子。”

陳勁剛一出來聽到的就是這句,心猛的一顫,林菀,林菀,這個名字真好聽。剛才在台下,當那群黃燦燦的小家夥一窩蜂的衝上台時,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孩子。當時,像是有人朝他的心裏澆了一杯開水,滾燙的熱,還有點疼。然後他的視線就再也沒離開過他,不管他們隊形如何變幻,他都不會弄混,因為他的兒子太與眾不同,別的孩子根本沒法跟他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