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一下項目背景:被騙的是一家美國金融企業,騙子和日本黑社會有染。Mike的律師事務所受聘為美國企業盡量挽回損失,而我所就職的公司協助Mike的律師事務所,在全球追查騙子的行蹤。半小時之後,我將同Mike在他的保鏢和本地律師的陪同下,去接頭地點和舉報人見麵。對於這位神秘的舉報人,我們一無所知。她曾在電話裏聲稱是那騙子的情人。但,誰知道呢?
半小時,我能做什麼準備?舉目四望,酒店門外有一家便利店,想必是不賣槍的。就算賣,我也不知怎麼用,或許比沒有更不安全。我回到十分鍾前剛剛入住的酒店房間,取出手提電腦,給在北京的同事發了一封郵件,簡單做了些安排——如果我發生了意外,請幫我……
寫完那封具備遺書功能的郵件,我微微鬆了一口氣。舉目窗外,是一條被櫻花淹沒的街道,身穿和服的女人們,打著傘在花下拍照。原來竟是櫻花怒放的季節,之前竟然絲毫也沒注意到呢。
生活是美好的,但危險無處不在。作為一名商業調查師,危險似乎就更多一點兒。母親因為我的職業抱怨過很多次:不務正業!在她看來,一個獲得斯坦福碩士的機器人工程師,就該畢生研究萬人矚目的人工智能,改進那些我曾經研發的“蟑螂機器人”——那是我研究生時的課題:為叢林作戰設計的仿生學機器人——穿越各種氣候和地質條件下的叢林,深入敵人腹地,拍照,監聽,執行其他更為秘密的任務。
畢業十幾年之後,深入“腹地”的卻並不是那些“蟑螂機器人”,而是我自己——整天西服革履地出入全球各地的高級寫字樓,同銀行高管和企業家們打著交道。我遠離了機器人和人工智能,被眾多的合同、賬務、新聞、八卦、公開的和不公開的信息,還有無處不在的蛛絲馬跡所淹沒。
母親一輩子做學問,無法量化商業谘詢的技術含量和價值。一切用不上數理化公式的營生,她都當作不大正經。後來我辭了職,專心寫起來。母親就更失望了:“你憑什麼能寫?又不是文科出身。而且,想象力又未必出眾。”我不敢言語頂撞,隻在心中默默辯解:沒有經曆,哪來的想象力?
因此,憑著當年寒苦的漂洋,在矽穀設計和生產機器人,以及之後走遍世界的調查師經曆,想象力似乎真的日益發達了。那些匪夷所思的調查,跨越國境的曆險,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絞盡腦汁的陷阱設計,高科技偽裝下的原始衝動,被財富和欲望撕扯的情感和良知,就這樣躍然紙上了。
當然,事實畢竟是和有所不同的。商業調查通常並不如裏那般驚心動魄,正規公司的從業者也絕不會輕易踏入法律和道德禁區。而且這一行最需要嚴謹,容不得半點兒的牽強和不實。所以專業調查師會補充說:“如果無法證明是真相,秘密一文不值。”
不過,前文所述的“大阪經曆”卻並非虛構。之所以要寫這樣一篇序,正是為了向讀者透露一點兒藏在背後的真實情形。隻不過,此類“情形”並不多見,而且隻有資深人士才會親自涉險,絕不會把既敏感又危險的任務推給普通員工。至於那次經曆的結果:瞧,我還健在呢!至於其他細節,抱歉,那可不能直接透露。正如這部《秘密調查師》裏寫到的諸多“秘密”,是要經過了式的加工才能見人的。
說不定您手中的這部,就已經把謎底告訴您了。
2017年11月2日
於劄幌飛往北京的航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