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一段,像是漸漸遠離市區。不久下了高速,三轉兩轉進入山穀。山路崎嶇,四周越發偏僻,隻有密林,沒有車輛行人。麵包車最終停在一座僻靜的木屋前。木屋孤立於林間,隻有一層,房頂是三角形的,看上去比上次的聯體房屋更簡陋,室內也顯狹小。一間客廳,兩間臥室,有廚房和廁所。家具陳設非常簡單:床,餐桌,木椅和沙發。家具上浮著一層薄土,看似很久無人居住,但冰箱裏又有新鮮的食物和飲料,該是提前準備好的。

大家吃了用微波爐熱的比薩,駱駝拿出一份當天的報紙。報紙上刊登了律師事務所的公告,公告裏列了五所指定的DNA鑒定實驗室,請“自認為是安第斯後代的人”去這五家中的任意一家進行親子鑒定。Kevin沒有手機,無法上網搜索實驗室的聯係方式。屋子裏倒是有現成的電話黃頁。Kevin嚐試撥打第一家,撥了很多次才接通,對方讓先去律師事務所登記,取得事務所開具的登記證之後,再致電診所預約化驗時間。Kevin認真記下步驟,對方卻在最後補充了一句:“其實,本診所一個月之內的預約早已排滿了。”

Kevin再翻電話簿,駱駝不屑道:“甭費勁兒了,別的估計也都約滿了。”

Kevin並不理會,繼續嚐試別的診所。小玉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知道沒多少希望。謝安娜不明白大家在做什麼,表情依舊茫然忐忑,卻也不敢多問。過不多時,她不堪一路奔波,仰在沙發上打起了瞌睡。駱駝則一臉不屑,蹺起二郎腿,用遙控器打開電視。連著轉了些台,定在午間新聞上。小玉正要讓駱駝關小音量,電視卻開始播報有關安第斯遺產的新聞。幾雙目光立刻被吸引了。

畫麵裏的街道熱鬧猶如集市,律師行所在的辦公大廈門前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警察已將整條馬路封閉,一條長隊源自大廈深處,順街道延伸,看不到盡頭。隊伍中的女人大多和謝安娜年齡相仿,體形和膚色卻五花八門,簡直宛如世界人民大團結的公益片。畫麵轉為特寫。大廈入口處,一名工作人員正在和一個排隊的黑胖女人爭吵:“對不起太太,我們要找的,是同時具備中國和猶太血統的人!”女人爭辯道:“我知道!雖然我的皮膚是黑的,但我也能看懂報紙!我的黑皮膚是我母親傳給我的,可我的父親是白人,而且他也告訴過我,我的祖母是中國人!沒人告訴過我我的祖父是誰。也許他是猶太人呢?為什麼我就沒有可能?難道這裏也存在種族歧視?”畫麵一轉,隊伍中的一名墨西哥裔女人雙手交叉於胸:“我是個私生子,我母親從來沒告訴過我父親是誰。她活著的時候最喜歡吃壽司,也會使筷子。中國人是不是吃壽司的?仁慈的上帝,誰知道呢?我早晨6點就到這裏排隊了!”

電視鏡頭轉回新聞主播,她打趣地說道:“如果我要是有個身份不詳的祖父或者祖母,肯定也要去試試運氣!萬一碰上了呢?幾十億美元的財產呢!隻是現在想要去試運氣恐怕也難,我們的記者采訪了舊金山灣區五所指定的檢驗診所,這幾家診所在一個月內都已經預約滿了……”

“她都說了些啥?”謝安娜不知何時醒來,睡眼惺忪,見幾人都盯著電視,也警覺起來,見Kevin和小玉都沒回答,忙拉起小玉的手:“這電視上剛才演的是哪兒?是不是我父親的公司?又出啥事兒了?咋還有警察?”

“不,這不是安第斯公司。這些人都是去鑒定身份的。”小玉答道。

“她們憑什麼去?她們想冒充?這可咋辦?咱們是不是也得趕緊去?”謝安娜激動得要往起站,Kevin忙解釋道:“你不要著急,我們一會兒就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