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時間晚上7點半,病房的晚餐早已送過。夏可賦半倚著枕頭,無聊地看著窗外。天早已黑透了,對麵的門診樓燈火通明。他沒開電視,興致索然。未婚妻還沒來,剛剛打過電話,遇上堵車,又和人發生了剮蹭。那女孩兒很喜歡他,對方父母也滿意,他的繼父繼母更是熱衷,他也就沒道理反對,早就定下婚期了。這都在小玉突然失蹤之前。他也知道自己是渣男。並不是渣在要和小玉分手,而是渣在一直沒勇氣和小玉分手。
他讓未婚妻不要著急,慢慢處理,來不來都無所謂。時間尚早,並無睡意,想看看書,心情卻又並不平和。拿起手機看看,沒有未讀短信也沒有錯過的來電。小玉到底怎樣?她急急忙忙地掛斷電話之後,已過了好幾個小時。到底出了什麼事?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敲門聲。應該不是未婚妻。她從不敲門,而且此時應該在處理交通事故。他輕聲說了句請進,走進屋裏來的,卻是個年輕女郎。身材苗條,皮膚白皙,穿收身的黑色風衣,戴一副黑框眼鏡,手拎暗紅色的皮包,該是豪華的新款,反正不是他所能辨別的。她走到床頭,微笑著從包中掏出名片:
“夏先生,您好!我姓謝。是GRE公司北京辦公室的負責人。”
女郎的著裝典雅卻不失威嚴,高貴卻又並不華麗。氣場遠遠超越年齡。夏可賦試圖立直身子,好把名片接得更鄭重,大腿卻鑽心一痛。那女郎忙向前探身,把名片塞進夏可賦手中,歉意地微笑。
名片正麵印著簡單的英文:
Global Risk Experts
Yan Xie
Managior, Head
“Global Risk Experts?”夏可賦讀出聲來。謝燕解釋道:“是全球最大的商業調查公司。”
“商業調查?是做什麼的?”
“這個說來話長。簡單來說,有些像偵探。隻不過,我們的調查從不以發掘個人隱私為最終目的。我們要發掘的,是公司和公司老板們的秘密。”
“那您來找我是為了……”夏可賦越發地不解了。謝燕微微一笑:“剛才,你是不是接到一位露小姐的電話?”
夏可賦立刻警覺起來:“她在哪兒?她怎麼了?”
“夏先生,您別著急。她很好也很安全。隻不過,她來托我把她沒說完的事說完。”
“她為什麼自己不說?”夏可賦半信半疑。
“因為這件事非同小可,她需要委托我們這樣的專業人士來通知您。再說,美國現在已經很晚了,她也該休息了。”
“她在美國?”夏可賦驚道。
謝燕點頭道:“是啊!她在美國。而且,你很快也要去美國了。”
“我?去美國?”夏可賦徹底變作丈二和尚,“去那兒幹嗎?”
“去繼承一大筆遺產,很多很多。你難以想象。”謝燕擠擠眼,“我能坐下說嗎?”
謝燕並沒得到夏可賦的許可,就兀自坐在床邊椅子上,把露小玉去美國的事情細細講來。夏可賦認真聽著,先是茫然,然後是驚異,再後來則頻頻點頭。奶奶和哥哥在他心中原本就是謎。謝燕口中的謝以璐和Kevin倒是和他道聽途說的非常吻合。據可賦所知,哥哥三歲那年,奶奶和哥哥突然失蹤。都猜是奶奶把哥哥帶走了,卻沒告訴任何人去了哪裏。父母焦慮萬分,四處打聽,卻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後來得知奶奶在台灣有個妹妹,又輾轉去台灣打聽,果然聽說奶奶帶著哥哥去了台灣,但不久又離開了。而且奶奶的妹妹不久也去世了,所以有關奶奶和哥哥的下落就再也無處可尋。父母知道是奶奶偷走了兒子,心中悲憤不堪,但20世紀80年代初期,“文革”結束不久,台灣不但遙不可及,還令人望而生畏。父母從此心灰意冷,不願再提及此事,對外宣稱奶奶和哥哥都死了。為了避嫌,還去派出所做了死亡登記。原來奶奶並沒有死,隻是偷偷帶著哥哥去了美國!謝燕所說的一切也許的確都是真的。莫非自己真是億萬家產的繼承人?這想法突如其來,令夏可賦一時不知所措。他並沒感覺到任何快意,隻有惶恐,心中反而生出一絲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