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由於這一論斷與我們固有的信念背道而馳,我們固有的信念便千方百計地與它抗衡。在我們心悅誠服之前,我們的腦海裏早已有這樣一種定論:外在的世界是由“夢幻的物質”構成的。通俗哲學這種荒謬絕倫的意識觀與物質觀,在倫理道德觀念上產生了致命的後果。這一切以及這種哲學在萬物本原問題上極端的教條主義,曾使我一度陷入唯物論。這種唯物論對於年輕膚淺的心靈是一個富有誘惑力的體係。它允許信徒談論,卻“豁免”了其思索權。不過,我所不滿足的是它的物質觀。我認為,人是一種誌存高遠的存在,他“前見古人,後觀來者”,他的“思想,徜徉於永恒之中”,與倏忽無常、瞬息即逝絕緣。他無法想象萬物的湮滅;他隻在“未來”與“過去”中存在;無論他真正的、最終的歸宿如何,在他心中永遠存在著一個精靈,與虛無、死亡為敵。這是一切生命、一切存在的特征。每一個生命與存在既是圓心,同時又是圓周;既是萬物所指向的點,又是包含萬物的線。這種觀照為唯物論及通俗哲學的物質觀、意識觀所不容,然而,它與智力體係卻是相投的。
冗長地介紹早已為探索的心靈所熟知的觀點顯得可笑。一個論題深奧的作者盡可以對他們發表演說,或許在威廉·德拉蒙德①的《學術問題》中,我們可以找到對智力體係最清晰有力的論證。經過他的一番講評,再用其他言語來轉譯就顯得徒勞無益了,這種轉譯隻能喪失原作的生動與貼切。如果人們一個論點一個論點、一字一句地審度德拉蒙德論著的整個推理過程,最明智的人不難發現他思想的混亂,他的推理並不最終導向論述過的結論。
然而,承認智力體係可以成立之後,接下來又是什麼呢?智力體係並沒有建立新的真理,對於人的天性的外在表現或天性本身也沒有更新的發現。它旨在形成一種哲學。作為這個日益更新的時代之先驅,這種哲學任重而道遠。智力體係朝著它的目標前進了一步,它致力於消除謬誤及其根源。它留下的空白,往往是政治、倫理問題的改革者所應留下的。它使人的意識獲得一種自由,倘若不是由於人們對於言語及符號——人的意識本身創造出來的工具的誤用,這種自由就會發揮作用。符號,這裏作廣義理解,既包括該詞通常的意義,還包含我所特指的意義。在特指意義中,幾乎一切熟悉的客體都是符號,不是象征這些客體本身,而是代表其他事物。這些事物具有啟示一種思想的能力,從這種思想中,可導引出一連串的思想。因而,在這個意義上說,我們整個的人生就是一場關於謬誤的教育。
我們不妨回想一下兒時對事物的感受力。那時,對於世界和自身,我們抱有怎樣獨特而熱切的理解啊!今天,許多當初對我們至關重要的社會情境已時過境遷。不過,這不是我執意對比的要點。那時候,我們並不像今日這般習慣性地在我們的所見所感與我們自身之間劃一道分界線,似乎它們已經融為一體。就這點而言,有些人永遠是孩子,他們沉湎於一種夢幻狀態,在這種“出神入化”的狀態下,他們感到天性仿佛已返璞歸真,融入周圍的宇宙中,或者周圍的宇宙已經與其自身同化。天人合一,物我兩忘——他們意識不到差別。這種狀態往往是對人生熱切而生動的理解的序曲、間奏或尾聲。隨著人們年齡的增長,這種力量漸漸衰退,變成機械性的、習慣性的力量。這樣,感情與推理漸漸演變成一堆纏結不清的思想以及因反複重現所形成的所謂印象。
然而,由於這一論斷與我們固有的信念背道而馳,我們固有的信念便千方百計地與它抗衡。在我們心悅誠服之前,我們的腦海裏早已有這樣一種定論:外在的世界是由“夢幻的物質”構成的。通俗哲學這種荒謬絕倫的意識觀與物質觀,在倫理道德觀念上產生了致命的後果。這一切以及這種哲學在萬物本原問題上極端的教條主義,曾使我一度陷入唯物論。這種唯物論對於年輕膚淺的心靈是一個富有誘惑力的體係。它允許信徒談論,卻“豁免”了其思索權。不過,我所不滿足的是它的物質觀。我認為,人是一種誌存高遠的存在,他“前見古人,後觀來者”,他的“思想,徜徉於永恒之中”,與倏忽無常、瞬息即逝絕緣。他無法想象萬物的湮滅;他隻在“未來”與“過去”中存在;無論他真正的、最終的歸宿如何,在他心中永遠存在著一個精靈,與虛無、死亡為敵。這是一切生命、一切存在的特征。每一個生命與存在既是圓心,同時又是圓周;既是萬物所指向的點,又是包含萬物的線。這種觀照為唯物論及通俗哲學的物質觀、意識觀所不容,然而,它與智力體係卻是相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