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武 譯
人物介紹
帕斯卡爾（1623—1662），法國著名科學家、思想家。畢生潛心學術和宗教哲學的探討。主要著作有《思想錄》、《幾何學的精神》、《關於愛情》等。“人是能夠思想的蘆葦”是他的名言，以上這段文字即選自《思想錄》，表現了作者思維嚴謹、洞察深刻、論證確切的行文特點。
相關鏈接 帕斯卡爾名作精選——《習俗是正義的本質》
“你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難道你不是住在河對岸嗎？如果你住在河這邊，我的朋友，那麼我就成了一個殺人犯，而且，用這種方式結束你的生命是毫無正義可言的。但是，因為你住在河對岸，由此，我就成了英雄，我的所作所為就是英雄之舉。
人類統治著整個世界，然而，他們憑借什麼來製定各項規則的？是建立在所有人的奇思妙想之上嗎？那該是怎樣混亂的一個世界啊！會以正義為標準建立起來嗎？可人類卻對正義一無所知。
的確，如果人們真正了解正義的含義，就不會製定這條人類所有準則之中最普通的一條準則了。那就是，每個人都必須遵守本國的風俗習慣。而正義可以征服整個世界，這樣一來，立法者就不會用波斯人，或德國人的幻想和怪念頭來取代那永恒的正義了。我們就能夠看到，地球上不同時期的任何一個國家都建立了這種正義，而不會看到正義或非正義隨著思潮的變遷而改變其固有的性質。地球上，緯度上三度之差就可以使法律體係完全顛倒，一條子午線就可以完全決定真理。基本法規幾年就會有所改變，正義也有了自己的時代；土星進入獅子座的範圍內，預示著這樣或那樣的罪行即將開始。以河流為界的正義更是讓人前所未聞！在比利牛斯山的這一邊被當作真理的東西，到了另一邊就成為一種謬論。
人們也承認，正義並不存在於這些風俗習慣之中，而是存在於自然法則之中，每個國家都是如此。如果那些散布在各處的人類法規與真正的公正相遇，哪怕隻有一條可以適用於整個世界，那麼人們一定會堅守著它。但是，人類的思想總是反複無常，使法律規則被一再修改，根本找不到一條這樣的法規。
盜竊、亂倫、殺嬰、弑父，這些惡行竟都可以在道德行為中占有一席之地。一個住在河對岸的人，隻因為他的統治者和我的統治者之間有矛盾，就有權殺死我，難道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嗎？
……
什麼是自我？
假如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過往的行人。如果我也從他的窗前經過，我能說他站在窗前僅僅是為了看我一人嗎？不能。因為他並沒有特別關注我。但如果一個人因另一個人的美貌而愛上她，那麼，他真的愛她嗎？不是，因為當她得了一種叫做天花的惡疾之後，他便再也不會繼續愛她——雖然這種病隻能毀掉一個人的容貌而不是一個人的心靈。
同樣，如果一個人因為我的判斷力、記憶力出類拔萃而愛我，那麼這種愛也不能稱之為真正的愛，因為我可能會失去這些品質。如果自我不在我的肉體中，也不在我的靈魂中，那麼它究竟在哪兒呢？如果我自身的品質全部消逝，那麼誰又能愛上一個軀殼，或靈魂呢？隻愛一個人的靈魂而毫不在意他的品質，是一件讓人難以忍受，也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因為我們永遠不可能單純地愛一個人，而隻能愛他的某些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