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獵獵飄舞,隱隱約約可以窺見裏麵莊嚴巍峨的宮宇建築。持著兵器的守衛們麵色肅然,筆直立在兩側,長長而整齊的隊列,帶給人一種無形的沉重壓力。
下了馬車,進了宮門,我和李媛華跟隨著前來帶路的宮女一路前行,穿過重重投下暗影的亭台樓閣,朝設宴的福安殿方向走去。
冬季,天黑得總是特別早,等我們走上通往福安殿的長橋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長橋兩側處處都懸掛上了薄紗宮燈,遠遠看那廊下的一帶燈光,仿佛是一條火龍似的,倒射禦河的水裏,成了好些條粗細不均的金線,讓我不由自主想起七夕那夜,也是這般的燈火如晝……
又走了數十米,我們終於到了一個大殿,匾額上寫著“福安殿”三個金字,從外觀上來看,這福安殿極為壯麗,崇輪巍奐,峻宇雕牆,鋪設得極其華美莊嚴。進殿看時,堂基深敞,中間靠外是三麵闌幹,正中設立一架雲母屏風,四麵都是水晶簾子,用珊瑚鉤掛起,上掛彩幔,下鋪絨毯,屋梁間還懸掛數枚香球,蘭麝香氣,芬芳撲鼻。
煌煌的燭火照得殿內亮如白晝,我和李媛華一同入席坐定,舉目四看時,隻見殿內正中屏風前擺著一張鏤刻著精美花紋的長桌,下首兩旁排的是一張張香楠木矮桌,下麵各鋪有玉華席,此時席間已分坐了不少皇親國戚,有男有女,正低聲交談著。而屏風一側卻是鐵梨木天然幾,有二丈餘長,上設漢銅大花觚,插一枝半開的紅梅,傍倚著個周紋饕餮古鼎,足有六尺餘高,香煙縷縷不絕。
未等片刻,席間的空位基本已經坐滿,而此時,元恪正攜著元懌一行人過來。
挨著元恪下首,元懌和幾位同父兄弟依次坐定,冷淡的目光掃向我時,並無多少的波瀾,眼眸幽靜得如一汪深潭。元恪的左右,分坐著皇後於妙音和貴嬪高英,一個美如水畔芙蓉,清幽之中的那股獨特絕豔氣質讓人陶醉;一個豔如富麗牡丹,美豔綻放而國色天香。
對於我的出現,她們的反應不同:於妙音笑得溫柔恬靜,完全不覺意外,倒是高英,她探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讓我心裏感覺到隱隱的不安。
鼓樂聲響起,宮宴正式開始,宮女們端著托盤從側殿貫列而出,俱是濃妝豔服、珠翠盈頭。她們有條不紊地在每一桌擺放酒菜,酒是醇香清冽的梅花酒,下酒菜無非是山珍海味,此外還有一些水果——橄欖、鳧菰、蘋果、葡萄、香橙等等。
更有數名舞姬踏著鼓樂聲出現在宴上,舞裳雲碧,金縷綃衣,如禦風而來,舞時衣帶揚起,似無數彩雲旋繞,霞袂蹁躚,花容窈窕。舞畢退下後,鼓聲依然響著,笛聲也繞梁不絕,眾樂齊鳴,賓主觥籌交錯,暢飲盡歡。
宴至中巡,元勰從席間起身,站了出來,朝元恪拱手行禮道:“臣有一事,想讓陛下成全!”
元恪淡笑著抬手:“皇叔不必如此拘禮,這隻是家宴,有事但說無妨。”
“臣希望陛下能夠準許,讓小女箐玉擔任女書史一職。”元勰誠切懇請道。
元勰話音落下,周圍頓時靜了下來,似乎沒有想到他會當眾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過才靜頓了一會兒,很快就有人出聲反對:“陛下,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
元恪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多的情緒,也不知他心裏想些什麼,隻聽得他出聲平靜問道:“此事有何不妥?”
那人一臉強硬:“不是老夫對彭城王有意見,隻是令千金年齡尚小,如何能擔當書史一職?”
“俗話說‘有誌不在年高’,您又不知玉兒才學的深淺,如何就斷定玉兒不能夠擔此大任?”我斂裙站起,嘴角微微含笑,“若您實在信不過,盡管可以出題考一考玉兒。”
那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須,麵露些許不屑:“出題就不必了,老夫倒想知道,一個不到及笄之年的小姑娘,哪裏有這麼多的自信?”
“若腹無萬千才華,憑何以指點天下?”我含笑與他相視,“您可滿意這樣的回答?”
他一怔,眼裏滿是震驚,不過很快就鎮靜下來:“那你如何能保證自己不為爭名逐利而做出違背道義之事?”
“縱世間汙濁肮髒,也要守心中淨土一方。”我仰首以對,語氣裏滿是自信。
那人一時間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元恪對於我的回答並沒有直接做出反應,隻是偏過頭看向於妙音,“皇後,你怎麼看?”
於妙音從容不迫地回道:“為求公正,嬪妾建議將今年女官考試的題目拿來,若是元姑娘合格了,那就讓她擔任女書史一職。”
“朕覺得皇後的主意不錯。”元恪轉眸看向另一旁的高英,嘴角帶了一絲笑意,“貴嬪覺得如何?”
“嬪妾並無異議。”高英迅速隱匿起眼底的不悅和陰鬱,換上豔麗的笑容。
元恪環顧四周,見底下沒有人再出言反對,便道:“既然無人反對,那就依皇後的建議而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