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杜九,那家夥目光有些閃躲,我瞪了他一眼他才對我笑笑,我說:“等一會兒這裏的事情結束,我就跟你這家夥回去。”
杜九笑,一雙鳳眸瀅澈明亮,他頷首:“好。”
不管什麼我與你一起擔。
得到杜九的回應,我望向已到達憤怒邊緣的天天,“聽姐姐的話,放了燕四方。”
諸葛天瞠圓雙目,伸手指著我:“你不是我姐姐!你不是!憑什麼這麼跟我說話?不要這麼跟我說!——”怒火,徹底爆發,無法阻止,“放箭!聽朕的命令放箭——朕不要看見你——不要——”
所有人,那一刹那的反應都是怔住,再回神時,隻看到漫天的箭雨。
無人知道在那個刹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我也隻是依稀覺得燕四方貼著我耳朵問:“你不想我死麼?就算這樣也不想?”
我記得我沒說話,根本來不及,隻是好像有微微地動了下下巴,不知那算不算點頭,因為我的下巴磕到了神旨台冰冷的大理石地麵。
箭夾著風,帶著寒氣,嗖嗖地從我耳邊身側飛過,有很多重重地落在我身上。可我沒有覺得痛,因為在我身上有一個人完完全全將我罩住,他的一隻手緊緊覆在我的手背上,他的指頭從我的指縫中穿過,可能這個就是所為的十指交握。
那人在我耳邊笑,笑得越來越微弱。
我覺得有很熱很熱的液體將我的衣衫浸濕了,我想那一定是很紅很紅的,隻是不知紅不紅得過我身上的衣衫。
盯著地麵的雙眼漸漸模糊,從眼裏滾落的液體墜到地麵上,很快連成一片流過我的下顎,沾到唇邊。
好澀,好苦。
那個總是漫不經心笑得妖孽的人,他說:“去生死穀吧。”
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是他,最後說的話。
妖星隕落,如流星劃過,什麼也不留……
“師父——”
無求無比悲愴淒厲的哭喊聲震醒了眾人。
我被人從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拉起,接著陷入一個溫暖且帶著有力心跳的懷裏。
我知道,是那個家夥。
他的手撫到我臉上,為我拭去幹涸的淚痕。輕輕的,一遍又一遍。耳邊是他的低語,溫柔充滿魔力。
“沒事了……我的小鷗兒,沒事兒……”
我閉著眼被他緊緊摟在懷裏。周遭的血腥味濃重刺鼻,我根本不敢睜眼。
我不想麵對現實,可就算閉著眼睛我依然好像能看到無求絕望的眼神。這孩子的眼裏從未有過如此的神情。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鼓足勇氣緩緩睜開了眼。
弓箭手、黑衣人被一群身著禁軍服侍的侍衛們壓著,神旨台上再次變了天。
無求跪在冰冷的地麵上嚎啕大哭。他哭得無力的雙臂卻緊緊摟住燕四方的脖頸,隻能摟住他的脖頸……因為,其他地方……
無欲麵如死灰地站著,一動不動,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著無求和渾身都是箭雨的燕四方……
突然,砰的一聲悶響,無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淚水無聲無息地從他眼中流出。
無求回過頭看著無欲,哽咽好久,哭喊著抱住無欲:“師兄……師父……師父沒了……”
無欲顫抖著將無求摟住,手在無求後背輕輕拍打,他沙啞著說:“沒事……無求還有師兄……”
我離開杜九的懷抱,朝無求他們走去,可腳下如同灌了鉛,很重很重,走的很慢很慢。
無求仰起頭看我,豆大的淚珠就順著他的眼角直接滾落到他的肩上,的落到地上。我僵硬地張開手臂將他湧入懷中。此時,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小無求。
如果是我失去了如此重要的人,其餘人所給的安慰又能溫暖我幾分?
我隻能抱著他,緊緊地抱著,任他的淚水將我的肩膀打濕。
“爺。”白幽站在杜九身後刻意壓低了聲音,“諸葛天的人屬下先讓齊薩帶走了。”頓了下,聲音又小了幾分,問道,“爺打算如何處置慕容婉?”
杜九收回目光,鳳眸微微一轉,小聲道:“把她扔給慕容樞讓他好生管教。別再讓爺見到她,否則……”
白幽遲疑了下,手握拳,不甘地應道:“是。”
我看見一個白色衣擺,抬頭,是雲仙人沒有感情的銀色眸子,他微垂下頭看著我,半晌,我聽到他說:“人死了縱使再傷心也是徒勞。”
無求從我懷裏掙出,轉過身子憤恨地瞪他,惡狠狠的話語衝口而出:“你不傷心!你當然不會傷心!是我師父!那個人是我的師父!——你這個沒有感情的妖怪是不會明白的!不會!”
“好了無求……好了……乖……”我再次將這個孩子摟回,抬眼迎上那雙不為所動的銀色琉璃,換了口氣,說“雲……歐陽雲,請你先離開,好麼。”
雲仙人淡漠地看和我,片刻,他悠然轉身,從我的視線消失了。
好久,好久,似乎五月初十這一天特別的長,長到當我看到明月升空的那一刻,恍如隔世。
我被迫換下沾滿鮮血的喜服,被迫在溫泉裏泡了一個時辰,被迫吃了些不知什惡魔做的粥,被迫過著厚重的衣服好似夏末到便要入冬了。
我是那麼的麻木不仁,我根本不想換掉衣服,好像若是聞不到那刺鼻的血腥味,我反而不安心了,嗬嗬,那是燕四方的血呢,珍貴的,可以幫人續命的血,多珍貴啊,怎麼能說流就流光了呢?怎麼能這樣?這不好,太不好了。
“鷗兒……”杜九抬手去擦諸葛鷗的臉頰。
我嚇了一跳,想也沒想直接抓住了杜九伸過來的胳膊。
“怎麼了?你這是幹什麼?”我一臉不解的望著杜九。
“這話該我問你。”杜九愣了下,收回胳膊,神色複雜的輕歎口氣。
視線開始模糊,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居然又哭了。
“想哭就哭出聲吧。”杜九將我拉進他的懷裏,他肩膀頂在我的額頭上,周遭都是他的氣息,很安心,很安心。“哭吧,這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