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洛城笑道:“說得我倆比討債的還叫人生厭。”

舒娘子笑罵道:“有先生這張嘴,怎能不叫人生厭?”

謝洛城一笑,樓向寒問道:“舒娘子可知殷晗殷尚書家的三小姐麼?”

“就是殷纖雲?”舒娘子歎息一聲,“你們竟然遇到了這個苦命的孩子麼?”

樓向寒皺眉,問道:“舒娘子何出此言?”

舒娘子反問道:“樓大人何以打聽殷三小姐的事?莫不是那孩子出了什麼事?”

樓向寒也不隱瞞:“殷尚書日前到京兆府報案,道又山賊擄走了殷三小姐。”

舒娘子動容:“那山賊莫不是名叫裴煥?”

樓向寒點頭。

舒娘子笑著鬆了口氣,道:“有裴俠士在,又有二位相助,殷三小姐可一生無憂矣。”

謝洛城笑道:“我們可是接了案子要去抓山賊的。你弄了半天玄虛,卻一個字都未說,這茶都要冷了。”

舒娘子笑道:“二位若是要抓人,十個裴煥也不是對手,哪裏還會到奴的舒興閣來?奴一早就說了,謝先生這張嘴呀……”

謝洛城笑道:“好了好了,我認錯,你快說吧,這茶都涼了。”

“你呀……”舒娘子笑著掠了掠鬢發,歎息道,“非是奴故弄玄虛,實在是……事關閨秀名節,奴不得不小心。”

謝洛城與樓向寒對望一眼,不語等待。舒娘子垂眼取了茶具,準備親手煎一壺茶。故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從舒娘子緩緩地說出,到樓謝二人離開,不過是煎一壺茶的時間。

“那位殷三小姐,十年前在揚州一帶可是頂頂有名的呢,隻是一直以來二位眼中隻有彼此,視紅顏為白骨,所以不知道罷了。就是現在到揚州問一問,年紀稍長的都還記得當年的殷纖雲。那時殷三小姐如含苞待放的荷花一般,誰都想等這朵清蓮開放了再奏一曲《鳳求凰》。哪知一次殷夫人病重,殷三小姐到寺廟裏祈福,半路上遇到劫匪,摔下了山崖,給另一個路過的乞兒給救了。殷小姐與那乞兒呆在破廟裏養傷,半月裏竟生了情意,許下了終身。”

“唉……那時的殷三小姐到底年紀小,不懂得世情的可怕。她以為殷晗老兒疼她,便直接與殷晗老兒說自己喜歡上了個乞兒,要嫁與那乞兒。殷晗老兒豈能同意?更何況,殷晗老兒對這個才貌雙全的女兒早有打算……”

“那時殷晗老兒還在淮南道做揚州刺史,一心想回長安,卻沒有法子。你們也是從那段時候過來的人,知道紫後還在時朝廷是如何的。當時聖上與紫後正鬧騰得厲害,殷晗猶在觀望,不敢與紫後一流合汙,又不甘心留在揚州。他便想了個法子,不用錢財,趁著女兒摔落山崖之際,對外稱女兒沒了,暗地裏卻將自己的小女兒悄悄送到了輔國大將軍府上。”

“當時殷三小姐才十二歲,什麼也不懂,就給……唉!那時候誰都是禽獸,滿長安沒一個好人。殷三小姐在長安呆了四年,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後來輔國大將軍給聖上斬了,她被將軍府的奴仆賣到平康坊的惠風樓,人已經瘋了,見誰都怕,話也不會說,整個人如木雕的一般。惠風樓的客人最初喜歡她的美貌,後來卻嫌她無味,惠風樓的秋姑賺夠了錢,便一根麻繩將她勒了,扔到了城外的亂葬崗子。也是上天可憐,她命不該絕,正遇上風雨寨的寨主,也就是那位裴煥裴俠士。”

“裴俠士將她帶回風雨寨,費了許多功夫才叫殷三小姐放下心防,好好地在那裏過活。殷三小姐一直瞞著自己的過往,誰也不敢說。兩人相處數年,日久生情,卻因為各自的心結---殷三小姐因為自己殘敗之身,裴俠士因自己臉上的傷疤,兩個傻瓜都死扛著,誰也不曾表明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