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法場行凶(1 / 2)

兩個官差也不阻攔,笑嘻嘻看著毛無邪被一幫百姓肆意侮辱,直到毛無邪的臉幾乎被各種穢物埋起,頭破血流,臉上蓋了一層濃痰,這才驅散眾人,找茶館老板討了幾桶清水,胡亂衝了一番。毛無邪這二十多年,幾曾受過這等折辱,氣得暈過去幾次,初冬天氣,冷水刺骨,又醒了過來,給淋成了落湯雞,全身顫抖,狼狽萬狀。

“百姓便是如此。”恍惚間,毛無邪聽見一聲長歎,頗有憐憫之意,不由得睜開眼睛,卻是兩個文士站在茶館門前,輕聲議論。“這裏百姓多年受地方官剝削壓榨,敢怒而不敢言,隻有作踐死囚出氣。但看這死囚器宇軒昂,恐非賊寇之類,多半是江湖義士,所謂公堂行凶,也是以訛傳訛,不可信。可憐啊!”

“隻怪蒼天無眼,天下這類事甚多,仁兄不必哀歎,且看斬首好戲。”另一個文士說道。

“也是。老天讓他死,必有可殺之道。”先前那人手裏還拿著茶杯,聞言順手將杯中剩茶潑到毛無邪臉上,自轉身找茶博士結賬。

這半杯冷茶,便如一條導火索,徹底將毛無邪這個火藥桶引爆。這半個月來,所有的悲傷、痛苦、煩悶、憤恨、恐懼、屈辱一直積壓在心底,這時候,全都猛然釋放開來:“師父出賣我,妻子出賣我,結義兄弟出賣我,朋友出賣我,連素不相識的農家夫婦也出賣我!天下所有人全出賣我!我毛無邪前半生行走正道,何曾對天下人不住?至如此下場?好!好!好!既然世人全都視我如糞土,我便視他們如豬狗,想打便打,想殺就殺!什麼仁義道德?什麼江湖規矩?什麼師恩深重?什麼天下蒼生?全都狗屁不值!我今天絕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所有得罪過我的人,一律要殺!陳炳光該殺!郭鐵龍該殺!方山林該殺!城固縣令該殺!白大夫該殺!莫牢子該殺!這裏的所有百姓一律該殺!文昌、陳不凡和丁禿驢更該殺!要殺盡該殺之人,我不能死!絕不能讓他們斬了!”

胸中的怒火無窮無盡,毛無邪的殺意似乎衝上了九霄。拉囚車的瘦毛驢似乎感受到這滔天怨恨,忽然長聲嘶叫,拚命掙紮,脫了韁繩,拉著毛無邪狂奔而去。

兩個押車的衙役大驚,扔下茶杯,拔腿追趕。費了好大的勁,才追上一嘴白沫老驢,將之痛打一頓。看看太陽,已近午時,遂趕著驢車,到了行刑的菜市口。那裏早已打掃幹淨,搭好棚子,設下座椅,擺好香案,鋪好裹屍蘆席,百餘士兵手持槍矛弓箭,嚴陣以待,以防賊寇劫法場救人。

縣令、監斬官與劊子手已飽餐酒肉,端坐法場等待。三人見人犯押到,都在香案前焚香跪拜,然後驗明正身,在毛無邪的犯人牌上判了斬字。毛無邪依稀聽得,自己的名字叫“王三”,罪名是打家劫舍、公堂行凶,按律當斬。

處斬自有處斬的規矩。毛無邪被拽下囚車,解開鐐銬,用粗麻繩五花大綁,擁至香案前跪下。一個衙役捧了個木托盤,放在毛無邪身前,上有一大碗飯,一大碗酒,與一方白肉,飯上插了一雙筷子,一如香爐上的線香。這便是由宋太祖傳下的規矩,死囚行刑前要吃長休飯、永別酒,在陰間做個飽死鬼。尋常飯碗,筷子不得如此插法,否則視為大不吉。

那衙役也跪在毛無邪麵前,門牙不住打架,哆哆嗦嗦拿起白飯,顫聲對毛無邪說道:“爺,這不關小人的事,您老人家就吃上幾口,看在小人盡心服侍的份上,做了鬼千萬別找小人。爺,求您吃吧,一口也成啊!”

據說這喂飯的衙役,因被死囚看清了相貌,最易被厲鬼索命,因此無人敢當這喂飯差事。除了欺負剛當差或沒靠山的小吏外,不少地方都是胡亂抓一個乞丐,換上衙役衣服,來做替死鬼。相傳人犯吃過飯後,記得一絲恩情,也會不來算賬,若肯喝酒,那是最好,一個醉鬼,是什麼都記不清的。不過,將死的囚犯有幾個吃得下東西?因此這不知真假的衙役是苦苦哀求,生怕毛無邪搖頭。

有飯!有肉!有酒!毛無邪覺得腸胃扭動不止,有了這些,功力便能迅速回複!他打量著眼前的官差,問道:“饒你一命,又有何妨?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小人……”衙役哪敢報上真名?但若敢哄騙厲鬼,恐怕也吃不了兜著走,正猶豫不絕,卻見毛無邪張大了嘴,不由得大喜過望,將飯拚命往他嘴裏扒去。見毛無邪大嚼之餘眼睛盯著白肉,更是歡喜,用刀片開白肉,一塊塊送到了毛無邪的嘴裏。法場吃肉要用刀切,意為刀餐,吃了刀餐,厲鬼更不好意思找喂食人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