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之氣極寒,若真以水克火,掌上散發的該是寒氣而非熱氣。毛無邪也搖了搖頭,示意並未運功,他也是烤炙獸肉之時,發現自己並不覺火焰極燙,初時還以為柴薪不足,火氣不旺,但看烤肉須臾間滲出油脂,才發覺乃是自己的身體又有了異變。
風自如遲疑著,將手緩緩伸向篝火,竟也如毛無邪一般,全然不畏火燒。烈焰於她,隻覺得三春之暖,而並無灼體之痛。
鍾劍聖眼睛瞪得溜圓,望了望一邊的李行屍,李行屍也搖了搖頭。兩個老人加起來一百七十多歲,都是見多識廣之輩,這般古怪的事,還是第一次見過。
毛伶拚命掙紮,見毛無邪與風自如都將手伸進火中,極想自己也去火裏玩耍一番,無奈鍾劍聖的鐵腕,又豈是他能掙脫?拚命掙紮未果,這嬰兒放聲大哭,不會帶嬰兒的鍾劍聖立時手忙腳亂,一邊樹上的老雌山都齜牙咆哮,若非怕火,更忌憚鍾劍聖的厲害,它定要好好教訓這禿子一番。
“由他哭去,不用理他。”毛無邪見風自如欲去哄毛伶,一把拉住她,低聲說道。
“為何?”風自如聽毛伶哭得悲切,心疼起來,也不理毛無邪答與不答,站起身便去抱毛伶,卻不料她的手剛在火中燒了片刻,熾熱無比,還未碰到毛伶一絲不掛的身子,熱浪灼人,毛伶哭得更凶了。鍾劍聖究竟是一代高人,急忙一扭身,沒讓毛伶身子被燙傷。
毛無邪搖了搖頭,心想風自如這般縱溺毛伶,對這個義子也不知是禍是福。今日兩人忽然變得不畏烈焰,定與那發瘋的“波巴布”聖樹有關。軀體不畏火,或許便能抵擋那“五行歸一,一家獨大”的熾烈火勁反噬,那是天大的好事。但血肉之軀,按理不耐灼燒,如此奇效定有時限,且或許與武功根底有關,究竟能在火中呆上多久,亦得心中有數,二老未經此奇遇,隻能與風自如探討鑽研,她卻分心去照料毛伶,也是無可奈何。
對陰火陽火,毛無邪所知也不多,不少書籍中都是一筆帶過,倒是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對之記載得甚為詳盡:“其綱凡三,其目凡十有二。所謂三者,天火也,地火也,人火也。所謂十有二者,天之火四,地之火五,人之火三也。試申言之,天之陽火二:太陽,真火也;星精,飛火也——赤物暾暾,降則有災,俗呼火殃。天之陰火二:龍火也,雷火也——龍口有火光,霹靂之火,神火也 。地之陽火三:鑽木之火也,擊石之火也,戛金之火也。地之陰火二:石油之火也,水中之火也——江湖河海,夜動有火。或雲:水神夜出,則有火光。人之陽火一,丙丁君火也,心、小腸,離火也。人之陰火二:命門相火也,起於北海,坎火也,遊行三焦 ,寄位肝膽;三昧之火也,純陽,幹火也。合而言之,陽火六,陰火亦六,共十二焉。諸陽火遇草而熾,得木而燔,可以濕伏,可以水滅。諸陰火不焚草木而流金石,得濕愈焰,遇水益熾。以水折之,則光焰詣天,物窮方止;以火逐之,以灰撲之,則灼性自消,光焰自滅。”
按這絕世醫書所說,陰火遇水,則如同火上澆油,須得以火逐火。莫非是毛無邪與風自如吸納了吉時的陰陽烈焰之氣,有逐火之效,因此並不畏懼烈焰?
隻是陰火方可逐,這篝火,乃是地火中的鑽木之火,按《本草綱目》所言,當是陽火,如何能逐?醫家至理,能否解釋這不畏火的異相?
姑且就當真是以火逐火,毛無邪與風自如又是用什麼來逐?吸納的吉時陰陽烈焰之氣,早已在五行十經脈中煉化一周後,悉數還給了“波巴布”聖樹,因真氣運行之快,難以控製,因此為免反噬,盡全力將內功輸入聖樹,毛無邪連帶多日積蓄的五行真氣,都用個精光。風自如修習“獸王神功”才一天兩天,倒沒什麼損失,隻是本身“黃泉爪”的內力,也因調動五行真氣而用盡。兩人體內本無陰陽火氣,如何逐走篝火之熱?
況且,這個“逐”字,指的自然是外來之火。毛無邪新悟出的“五行歸一,一家獨大”,火氣卻是體內自生,能否逐之?這才是最頭疼的事。真能逐走,這熾烈無比的功力,若逐得無影無蹤,不能傷人,豈不也是空歡喜一場?
思來想去,毛無邪的腦袋都痛了,卻全然不得要領。手掌在火中已燒了一盞茶時分,倒還安然無恙。
風自如已用濕汗巾擦過手,消去了掌中熾熱,抱了毛伶,坐到篝火邊,讓毛伶伸手近火,知道烈火灼燙,不敢再學毛無邪亂來,也停了哭鬧。再回頭看毛無邪,見他依然不言不動,留意著自己火中的手,心中一陣發怵,這才知道毛無邪那一身奇異的武功,實在得來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