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千丈高空落下,休說血肉之軀,縱是鐵打鋼鑄,也非四分五裂不可。毛無邪拚著生平功力,以一記“五行歸一,一家獨大”擊穿數丈地殼,全身地心真火與吸自聖樹的陰火真氣又一次所剩無幾,又盡數用來護住黑狼與焚林鳥,一如一個不會武功的常人,又如何能幸免?當即全身骨骼盡碎,肢體離斷,慘不堪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毛無邪悠悠醒來,隻覺頭痛難忍,隻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擰下來,身子卻似麻痹了一般,全無知覺,難以如願。更為可怕的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腦子裏來來回回不住問自己:“我是誰?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恍惚中,他隻見一頭既老且殘廢,奄奄一息的巨狼,掙紮著來到眼前,喘著粗氣,將一隻前爪伸到自己的嘴邊。雖不知是何意,但鼻端嗅到了野獸身上特有的騷臭未,毛無邪竟衝動難耐,欲狠狠一口咬下去。然而,下巴似乎脫了臼,張開的嘴巴全然無法合攏。再看這老狼身上稀稀拉拉的黑毛,似曾相識,卻無法想起究竟在哪裏見過。
黑狼已是進氣少,出氣多,隨時一命嗚呼,動上一動,也須用盡全力,這時見毛無邪無法撕咬,忽然拚盡最後一絲氣力,狠狠一口,將自己前肢生生咬斷扯下,登時血流如注,全噴到了毛無邪的臉上。黑狼忍痛挪了挪身子,奮力將流血的傷口湊到毛無邪嘴上,大量鮮血往他嘴裏灌去。
毛無邪大驚,可是喉嚨卻自行伸縮蠕動,猶如餓久了的人被喂進一碗香氣四溢的肉湯,全然不由自主,猛力吞咽。而腥臭刺鼻的鮮血,他這時竟覺鮮美異常,似乎無論多少,都恨不得盡數喝下去。
老狼輕舒出最後一口氣,眼中光彩迅即黯淡下來,伏地身亡,未流盡的狼血,依舊不住流進毛無邪腹中。
毛無邪將狼血吸盡,猶未滿足,回味間忽覺一陣說不出的惶恐:自己竟然茹毛飲血,一如禽獸,那是何故?自己究竟是什麼人?那老狼為何拚了性命不要,將鮮血喂自己,竟似生死之交一般?
腹中鮮血化為無數股熱氣,流向全身,髒腑肌膚,均若被刷子來回輕刷,癢癢的極不舒服,卻漸漸有了知覺,但四肢依舊麻痹。又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毛無邪左右扭了扭脖子,微微抬起頭,更是目瞪口呆。原來他並非四肢毫無知覺,而是根本便沒有了四肢!
自己是個殘廢?被誰所害?為何傷重至此而不死?毛無邪隻覺腦海中一團亂麻,毫無頭緒。胡思亂想間,另一件詭異之極的事發生了,毛無邪忽覺雙肩一陣疼痛,扭頭一看,卻是左臂斷口處肌肉自行抽搐蠕動,如同將鹽灑到新鮮傷口上一般。筋肉一邊蠕動,一邊不住生長,片刻間,斷臂就長了一寸有餘!再扭過頭看看右邊斷臂,也是如此。
惶恐之餘,毛無邪腦海中靈光一閃,隱約記得,這詭異情景,自己不僅曾經見過,而且不止一次親身經曆。再苦苦思索,自己似乎多番在生死邊緣掙紮,不知有幾次徘徊在鬼門關口而不入,其中有利劍穿心之傷、咽喉斷裂之痛、開膛破肚之苦,卻無一不奇跡般生還!難道,自己並非人類,而是個妖怪?
四周悉悉索索響動不止,鑽出了數十頭野狼,當是老遠聞到血腥味,搜尋而至。看著碧瑩瑩的狼眼,毛無邪打了個寒顫,卻又一次記起,自己似乎早就被群狼圍攻過,但到底如何脫身逃得性命,卻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
群狼也不知忌憚些什麼,逡巡不前,在數丈外遊來蕩去,有幾頭健壯的大狼稍稍走近兩步,一發覺毛無邪眼睛望過來,便騰地一蹦,退開老遠,似乎對毛無邪畏懼之極,但濃烈的血腥味又令餓狼戀戀不舍,不肯就此放棄美食。
僵持了約莫半個時辰,群狼見毛無邪始終動彈不得,膽子漸大,不住緩緩逼近。毛無邪目光雖仍有震懾之效,但重傷之下,本就神困力倦,如今提心吊膽,更是疲累不堪,漸漸眼皮打架,不大睜得開眼睛了。
群狼自然狂喜,正待一擁而上將毛無邪碎屍萬段,果腹充饑。不料一聲低沉的怒吼聲響起,接著豁啦一聲,一隻形貌古怪的巨鳥飛速躥將出來,巨嘴閃電般啄下,一頭大狼當即腦漿迸裂而死。群狼心膽俱裂,沒命逃跑,卻仍被巨鳥趕上數頭,腳嘴並用,當者無不死於頃刻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