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台行宮雖不及大明皇宮偌大延綿,卻也和大明宮的修設一樣,都是這樣的白青石磚,琉璃瓦牆,也有好幾處花苑廊榭。已是初秋,乍暖微涼,空氣中彌漫著換季時獨有的氣息,夜風吹得枝丫沙沙作響,很想抬頭看看天,卻總覺得沒有力氣,依著那宮裏掌燈的光仔細看著腳下的路,一步一步的走,也不知是要行去哪裏,腦中總是揮之不去雋行的影子,卻還是隻能和那夜在大明宮一樣,遠遠的站著,朝著有他的方向,遙看他的寢殿。

又走了一會兒,寂靜中,忽然傳來幾聲馬兒的低鳴,往前探看,見著了燈火,才知道自己走到了馬廄邊上,馬廄外立著兩名守衛,我走上前去,他們給我簡單的行了禮,我打開了柵欄獨自進了去,守衛都有些詫異的看著我,想來深夜我這番舉動也著實奇怪。

馬廄裏打掃得很幹淨,這樣看過去,內裏一共有五匹馬,這五匹馬均是皇家禦用的行馬,後麵還有個院子,院子裏還養著些,我走到其中一匹馬麵前停下,問守衛,“它就是淳親王的照夜白,是嗎?”

守衛笑答,“姑娘好眼力,正是呢。”

我當然記得,有關他的一切,我都不想忘記。

第二次與他相見,他便是以淳親王的身份,率領著三萬親兵,風姿凜凜的騎著這匹照夜白行過城門。那時城樓頂,站在沂丞身邊的我,是何等的恍惚,我盯著他的臉,直至不忍再看,便將目光落在了他的馬身上,甚至仔細到他手拉韁繩的顏色,和馬鞍的樣式……

“這照夜白跟了淳親王三年,是匹很有靈性的馬。”守衛見我似乎很感興趣,便插了一句嘴,我伸手撫摸著照夜白的鬃毛,幽幽的問,“可懂得人的心意……?”

守衛被我問的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我慢慢摟緊照夜白的脖子,似乎它真像守衛說的那般很有靈性,它低低的鳴了鳴,伸出舌頭來舔了舔的臉,似要將我安撫,我這才放眼望去,隻見今夜月色朦朧,星辰交輝,好一派良宵美景。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片遼闊的平原,一時起了興致,想著也許照夜白能帶著我暫時擺脫傷心呢,隻是照夜白太高,我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踩著鐙子翻身上去,守衛見狀大駭,忙上前勸阻道,“姑娘,照夜白雖有靈性,可性子烈得很,怕是您駕馭不了它啊……”

“怎麼會呢?”我不以為難,拉著韁繩踱著步子走出馬廄,“我看它柔順得很,跟我挺投緣的。”

“這……”他們麵麵相覷,為難不已。

我對他們叮囑道,“我騎一會兒就回來,不會給你們惹麻煩,還請你們務必保密,千萬別讓其他人知道。”說著,一聲“駕——”,便朝著側宮門策馬而去。

在月夜星輝下,策馬奔馳在草原,體驗那種天無盡,地無邊,心高海闊遠的逸然之境,一直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的夢想,隻是今日,雖騎著心愛之人的馬,卻一切都與我想象的大不一樣。才出了宮門,我便聽見自己克製不住的尖叫,一緊張,韁繩也給扔了,隻是死死的抱住馬脖子,照夜白一路狂奔,將我五髒六腑都快顛簸出來,風在耳畔變得像刀子,刮在臉頰上疼痛不已,景物在我眼前飛跑扭曲。照夜白像是在發脾氣,一路煩躁的嘶鳴不斷,我也不知它要帶我去哪裏,會不會是懸崖峭壁。

“停下來……照夜白……快停下來,聽到沒有……”我嚐試和它溝通,可能是我嗓音顫唞得厲害,它沒聽出個所以來,無動於衷的繼續奔跑著,我想我這下是完蛋了,這麼個速度從馬背上摔下的人,必定非死即殘,可到了此刻,我除了緊緊摟著馬脖子,並沒有第二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