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顫唞的溫熱身體離開了我。我的頭垂了下來,脖頸毫無力氣,一點都沒辦法做支撐。
趙耳朵重新用柔軟的紗布給我做了固定了這個簡單的包紮,再次捏了捏我的脊椎,確定我沒有骨折後,一把背起我。
他跑的比孟穹要快,我聽到孟穹落後的聲音,那一刻我的後背仿佛長了眼睛——抑或是我和他之間的心有靈犀,我明確的知道,孟穹蹲在地上,他站不起來,跟不上了。
“趙……”我一說話就想吐,隻說了這一個字就開始反嘔,隻能閉緊眼睛,半天才說,“等等。”
趙耳朵大步走路的動作停了停,他開始大聲對我說話,可我的耳邊嗡嗡作響,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然後我沒有了意識,最後的一個印象是,這一天的風可真大。吹在臉上像是刀刮一樣。
我的額頭縫了五針,被撞得腦震蕩,之後連續兩天我都覺得天旋地轉,一動就想吐。
等我醒來,孟穹的情緒已經變得平穩。他牽著我的手,手指有些顫唞,說出來的話卻是:
“醫生說休息就會好,沒什麼大礙。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給我用熱手巾擦身體,我就躺在病床上任他施為,在他擦我的手臂時,我發現他的右手四根手指上有深深的咬痕。
趙耳朵拿著水果來看望我,那時孟穹正好出去買飯,我就問趙耳朵,孟穹的手是怎麼了?
趙耳朵歎了口氣,半天沒有說話。
他說孟叔實在是太狠了。他真的是愛慘你了。
你知道嗎?他打你電話的時候就在學校門口,聽到旁邊的刹車和尖叫,臉都白了。
他一邊跑一邊給我打電話,我和他是同時找到你的。
那時候陳啟明你就躺在地上,頭上都是血。我都傻了,什麼都忘了。
你猜孟叔怎麼了?他還能拍著我的後背,讓我給你做緊急處理,我嚇得腿腳發軟,打了救護電話連忙檢查你有沒有骨折。
學校保安處就有急救車,我想讓孟叔背著你。剛才他那麼平靜,我以為他情況比我好。
結果一看,就看見他嘴裏都是血。
他把右手塞在嘴裏,手指都差點被咬下去。
你說怎麼會有人對自己這麼狠?咬手像是咬胡蘿卜。
我就這麼聽著,問:“所以是你背著我的?”
“開始是孟叔。”趙耳朵頓了頓,說,“可是他腰疼得走不快,後來就是我背著你了。”
我沉默了一下,問:“腰疼?”
“嗯。喘不過氣來。”
然後我知道了,模糊中的印象竟然都是真的。孟穹背著我,一步一步向前,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但是一直在抖。他哭得腰疼,把我放下來之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醫院裏病床緊張,能在家靜養就在家靜養。住院一個星期,醫生就讓我出院了。那天風很大,陽光卻很好。孟穹在我身上裹了一層厚厚的毛毯,在我腳上套上棉鞋,就把我放到輪椅上。
其實我是可以自己走路的,隻是一點的顛簸都能讓我頭痛欲裂,我猜這傷要慢慢養,畢竟大腦比其他的地方都要嬌貴。
從病房到停車場還有一段距離,孟穹蹲下來,表示願意背著我。
我一米八的高個子,早就不是那個能被他背起來的小孩兒了,所以搖了搖頭,準備自己走。孟穹就執意不起來,無奈下,我趴在了他的背上。
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八歲,那年我高燒住院,孟穹就是這樣,給我蓋著毯子,把我背到醫院的。
我把頭靠到孟穹的後背上,抬起手指,輕輕在他脖子上畫了畫。
那是‘M’和‘Q’兩個英文字母,我不知道他認出來了沒有。
當我壓低聲音對他說:“孟穹,現在你能告訴我了嗎?”的時候,我聽到他‘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