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許努力試圖達到她的期冀。一個婦產科醫生，她理直氣壯地擁有潔癖。但是一個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如果也有潔癖，他的履曆表勢必需要全盤改寫。他的適應期和改造期一定足夠漫長，漫長到他把一介武夫的暴躁修煉成眼下的溫文爾雅。
但是他無法消解她的慍怒。在一個已經漸趨開明的時代，她，一位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居然是這樣被迫地、毫無辯駁餘地地嫁。而造成這屈辱和不幸的源頭，偏偏正是他。
在這世上，父母對子女因愛而犯下的錯失更容易獲得寬宥。但是別人，卻無法如此輕易地得到饒恕。
他也許曾經急躁、易怒，但後來他一點一點敗下來，在她的固執中屈服。
親戚中曾經有人去他們家裏做客。到了晚間，主人房間裏發生了一陣爭吵。客人趕過去的時候，正撞見一個讓人尷尬的場麵：他被她一腳從床上踹到了地下。
可是如果一個女人不肯去愛一個男人，這件事顯然毫無辦法。他在別人眼裏的優越和技藝完全無從伸展——因為距離太近，他的優勢成了她的盲點。
我謹慎地猜測：也許她的怨恨在於，她本可以遭遇一場動人心魄的愛情，而他的貿然出場和強行加入，使這項對於女人而言最重要的經曆成為生命中永遠的痛。她的萬千柔情無處安放，她驚人的美貌就此永遠虛擲。
有可能，他是柚子，而她是茶。或者倒過來說：她是柚子，他是茶。無論這兩個詞念起來有多麼貼切，在關鍵的味覺上卻恰巧背道而馳。
她眉頭正中刻著一個深邃的 “川”字，下麵是刀刃般延伸的法令紋。作為家中最小的妹妹，她看起來比年長她四歲的姐姐還要蒼老嚴厲。
對了，這件事非常有趣：姐姐和妹妹的存在總是在提供溫暖的同時提供對比。因為年輕時相貌平常，姐姐的學業比妹妹更心無旁騖。雖然就讀於女生稀少的中國人民大學，但從未勞動老父親前往京城接送。大學畢業，姐姐如願嫁給她的同窗戀人，從此定居長春。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剛剛從吉林省辦公廳某處處長的位置上退休，看上去比她的實際年齡至少要年輕十歲。她挽著老伴的胳膊，對家鄉的親友們進行短期造訪，然後直接飛去雲南旅遊。她喜愛我的兒子，每晚細心地為他洗手洗腳，動作流暢而溫柔。她比我年長差不多三十歲，但是我承認她遠比我雍容美麗。
她們多麼不同。就是那時候，我突然明白：一個女人的生命中可以沒有富貴，但不能沒有愛情。
我離開大連那天，她從廚房裏拿出那兩隻碩大的水果：“這兩個柚子你帶回去，給家裏人嚐一嚐。”我正要開口，她口氣堅決地打斷我：“這東西酸，放我這，也是白放著。”
那時候我多麼年輕。而一個人年輕的時候怎麼可能想到：原來水果也是有年紀的。那之後，我再也沒有冒冒失失地把柚子送給某位老年人作為禮物。然後我發現，有的人甚至還未到達知天命的年齡，他們的牙齒已經開始拒絕柚子了。
他或許努力試圖達到她的期冀。一個婦產科醫生，她理直氣壯地擁有潔癖。但是一個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過的人如果也有潔癖，他的履曆表勢必需要全盤改寫。他的適應期和改造期一定足夠漫長，漫長到他把一介武夫的暴躁修煉成眼下的溫文爾雅。
但是他無法消解她的慍怒。在一個已經漸趨開明的時代，她，一位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女性，居然是這樣被迫地、毫無辯駁餘地地嫁。而造成這屈辱和不幸的源頭，偏偏正是他。
在這世上，父母對子女因愛而犯下的錯失更容易獲得寬宥。但是別人，卻無法如此輕易地得到饒恕。
他也許曾經急躁、易怒，但後來他一點一點敗下來，在她的固執中屈服。
親戚中曾經有人去他們家裏做客。到了晚間，主人房間裏發生了一陣爭吵。客人趕過去的時候，正撞見一個讓人尷尬的場麵：他被她一腳從床上踹到了地下。
可是如果一個女人不肯去愛一個男人，這件事顯然毫無辦法。他在別人眼裏的優越和技藝完全無從伸展——因為距離太近，他的優勢成了她的盲點。
我謹慎地猜測：也許她的怨恨在於，她本可以遭遇一場動人心魄的愛情，而他的貿然出場和強行加入，使這項對於女人而言最重要的經曆成為生命中永遠的痛。她的萬千柔情無處安放，她驚人的美貌就此永遠虛擲。
有可能，他是柚子，而她是茶。或者倒過來說：她是柚子，他是茶。無論這兩個詞念起來有多麼貼切，在關鍵的味覺上卻恰巧背道而馳。
她眉頭正中刻著一個深邃的 “川”字，下麵是刀刃般延伸的法令紋。作為家中最小的妹妹，她看起來比年長她四歲的姐姐還要蒼老嚴厲。
對了，這件事非常有趣：姐姐和妹妹的存在總是在提供溫暖的同時提供對比。因為年輕時相貌平常，姐姐的學業比妹妹更心無旁騖。雖然就讀於女生稀少的中國人民大學，但從未勞動老父親前往京城接送。大學畢業，姐姐如願嫁給她的同窗戀人，從此定居長春。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剛剛從吉林省辦公廳某處處長的位置上退休，看上去比她的實際年齡至少要年輕十歲。她挽著老伴的胳膊，對家鄉的親友們進行短期造訪，然後直接飛去雲南旅遊。她喜愛我的兒子，每晚細心地為他洗手洗腳，動作流暢而溫柔。她比我年長差不多三十歲，但是我承認她遠比我雍容美麗。